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热】。
一 热
那一年,刘壹壹小学毕业,暑假过后,她就要去镇里的中学上初中了。
那一年,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很高兴,因为地里的玉米苗长势喜人,玉米秆长得又高又粗壮,绿油油的玉米叶子长得又肥又大,看上去秋天肯定是个好收成。
刘壹壹和爷爷也很高兴,趁着早上不太热,早早地从家里出发,去自家玉米地里锄第二遍草。到了地头,看着自家地里那长得健壮的玉米苗,爷爷笑得合不拢嘴。
爷爷说:“正好是个大晴天,太阳把锄掉的草晒干,草就缓不活了,要不然,那些草可比庄稼能长,只要有点儿水,就能活。等锄完了草,老天爷再给来一两场雨,咱爷俩再给玉米补肥,今年秋天,玉米棒子个儿肯定又大又好。”
“嗯,肯定好。”壹壹高兴地附和着爷爷,手心处磨起的泡都不疼了。
村里的乡亲们也趁着这几天天气好,陆陆续续地来自家地里锄完了第二茬儿草,大家都开始盼着下雨,可是,雨却一直没有来。
太阳从早上到晚上,天天准时报道,每天都是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儿云彩。天热得就像是发了狂,太阳把地面烤得滚烫滚烫,一阵风刮过来,从地上卷起一股热浪,火烧火燎地使人感到窒息。
路上的小石子儿在太阳的照射下,发着白光,小娃娃们也再不敢光着脚在自家石头砌成的院子里来回跑动。院子角落狗窝里的黄狗吐着红红的舌头,呼呼地直喘气,院墙外偶尔传来陌生人的脚步声,它也只是装装样子,就卧在窝里,懒懒地“汪汪”叫两声。公鸡母鸡们也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它们没有吃完的玉米粒被太阳晒得裂开了口子,由金黄色变成了土黄色。村子正中央的那棵大柳树的枝头上,柳叶儿像是生了病,叶子上挂着尘土发着白光打起卷儿,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树上的麻雀鸟儿们也猫在窝里静悄悄的。以往在树下边乘凉纳鞋底边东家长西家短侃大山的女人婆婆奶奶们不见了踪影,放了暑假在树下玩闹的孩子们也悄无声息,只有三四个老人坐在树底下的石头上,抽着旱烟,愁眉打眼地唉声叹气,从他们鼻孔里和嘴里喷出来的白烟衬得老人们的脸黝黑黝黑。唯一充满生气热闹着的就是树上的知了了,它们不知疲惫地叫着、吵着,在这炎炎的夏日里,让人更加烦躁与气闷。
壹壹和爷爷此时正坐在自家玉米地靠近斜坡上的一棵歪脖树下,爷儿俩发愁地看着地里蔫头巴脑地已经打起卷儿的玉米叶子,谁也没有说话。
壹壹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草茎上串着一串儿蚂蚱,是捉来给家里的鸡吃的。壹壹用草串蚂蚱很有技巧,从蚂蚱脖子上那段硬壳穿过,蚂蚱一点儿都没伤着,在草茎上还不时地伸腿摆头,顺便跟旁边的伙伴儿互碰一下,一点儿没有意识到他们很快就要成为鸡嘴里的大餐,垂下来的草茎因为蚂蚱的动作在壹壹手里不时地晃动一下,或许是累了,也或许是太热了,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直至好像看不见了。
爷爷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旱烟杆,布满老茧黝黑的手把烟杆的颜色衬托得光亮光亮的,杆上挂着一个灰色的旱烟袋,里面的烟丝估计快没有了,烟袋是瘪的。
爷爷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眉头紧紧地皱着,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花白的头发因为被草帽压过,和着汗水贴在头皮上,被穿过树叶的阳光一照,与头皮的色差更明显了。爷爷似乎想得太专注,忘记了吸烟,烟嘴里几乎看不见烟冒出来了。
“咕噜噜……”一声响惊醒了爷爷,是壹壹的肚子响了,爷儿俩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下午了,太阳在山头只剩下半个脑袋了,该回去吃饭了。爷爷最后猛吸了两口烟,烟嘴里的烟已经彻底灭了,爷爷什么也没吸到嘴里,“吧唧”了两下嘴,似在回味嘴里的烟味,然后把烟嘴里的烟灰在身边的石头上磕了磕,又用手在旁边抓了一把土盖上,把烟袋上的绳子在烟杆上卷了卷,别在了腰间。
“走吧,回家吧。”说着拿起草帽又戴在了头上,走下斜坡,向着自家的玉米地走过去。
壹壹跟在爷爷的后边,一手拿着那串蚂蚱,一边拨着玉米叶子走着。地上的土干得已经裂开了,变成一块一块的土坷垃,土坷垃特别硬,壹壹双脚踩上去土都没有散开。
“哎呀……”壹壹没注意,踩上了一块凸起的土坷垃,一个趔趄,身子向着旁边的玉米杆倒去。走在前边的爷爷猛地转身,手臂一伸,抓住了壹壹拿着蚂蚱的那条在空中胡乱划拉着的胳膊。壹壹没有倒下去,但是另一条胳膊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手腕往上一点儿被干得打着卷儿的硬玉米叶子划了几道口子,没有流血,却有好几道垄,火辣辣钻心地疼。
“看脚下,慢点儿走。”爷爷拉着壹壹的手说,大手给壹壹整了整头上的草帽,又亲昵地拍了拍壹壹戴着草帽的头,牵着壹壹向地头走去。
“小孩子就想小孩子的事情,别想其他没用的,今年的学费已经攒够了,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上学。”爷爷停了下来,弯下腰用力拔起几根草,草根带起来一块土坷垃。爷爷把土坷垃在玉米杆上磕了一下,没掉,又弯下腰,用右脚使劲儿跺了几下,土坷垃变成了小土块儿和着土沫儿散在了地里。
“你看,这些草,就算是天气这么旱,它该长出来还是长出来,而且长得还挺结实。你啊,就好好学习,其他的别担心,明年的学费,爷爷会有办法的。再说了,说不定,明天就下雨了,庄稼能缓过来的。”到了地头,爷爷把手上的草扔在了地头上,用裤子擦了擦手上的土,再次亲昵地拍了拍壹壹的头。
“嗯!”壹壹低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在眼眶里一直打转的两滴泪水随着这声“嗯”掉落在地头的草丛里,这段时间担心不能继续上学的不安被不相信爷爷的羞愧心情取代,手心处爷爷那布满老茧又粗糙的手的触感,让壹壹的心一揪一揪地疼。
太阳终于落山了,半个天边都红彤彤的,很漂亮,被烤了一天的地面好像向上冒着热气,蒸得人身上头上的汗水一直向外冒,爷爷看了一眼天边那耀眼的红,把到嘴边的叹息压了下去,牵着壹壹的手把双手背到了身后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壹壹一只手拿着那串在草上此时大部分已经没有动静只有偶尔一两只的脚还会伸一下的蚂蚱,跟着爷爷慢慢地走着,除了对爷爷的心疼与愧疚,此时她的担忧与害怕已经彻底放了下来,因为,她相信爷爷,爷爷说没事儿就一定会没事儿的。
二 求
“锵锵锵……咚咚咚……”清早,壹壹被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透过窗帘看出去,外面的天已经很亮了,不过太阳没出来,因为墙上贴着壹壹奖状的那面墙上还看不到光,爷爷说,那里是最早太阳能照到的地方,所以把壹壹这些年的奖状都贴在了那里。
这段时间,壹壹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会先看向那面墙,期盼着在那里不要看到阳光,期盼着能是个阴天,期盼着天上能降下雨……
还没完全清醒,壹壹已经迅速坐起来,冲着窗户那边爬过去,一只手还揉了揉眼睛上糊的眼屎,紧接着扯开窗帘的一角向窗外那座远处的山头看去。壹壹失望了,阳光已经洒在东边的那座山顶上,金色的阳光把山头的草都衬得似乎变成了金色,还有淡淡的金色的雾气在山头环绕着,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天也是一如既往地泛着蓝光,今天还是一个大晴天。
壹壹垂下眼帘,放下窗帘,无精打采地又躺回到枕头上,星星点点的阳光已经穿透窗帘照在了墙上的奖状上,以往看着那些光点都会裂开嘴笑着的壹壹,此时此刻,却只想哭,她一把抽出头下的枕巾盖在了头上,只露出了嘴和鼻子呼吸,没一会儿,头上就被捂出了汗,她也没掀开枕巾。
外屋静悄悄的,爷爷没在家,大街上的锣鼓和镲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听到从大门口的路上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和“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听起来有很多人,像是跟壹壹他们家同住在村里东边的人都从大街那边回来了,壹壹还听到了隔壁院墙王奶奶跟她的哑巴儿子说话的声音和哑巴“啊啊啊”的附和声。
听到这里,壹壹躺不住了,她掀开枕巾,把汗湿的头发往脑后拨了拨,把炕上的被褥叠好,下了地。这个时候,院子里正好传来了爷爷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爷,怎么了?又不是过年,大街上怎么敲鼓镲了?”壹壹掀开里屋门帘,问爷爷。
“壹壹起来了啊,正好,你来做饭,爷爷去喂牛,再去山上割点儿草回来,今天不去放牛了。”爷爷边说边把手上的柴火放到灶口的地上。
“啊,为啥不去放牛了,今天不是轮到咱家了吗?有人跟你换了?”壹壹拿着水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到脸盆里。
“中午的时候,全村人都要去龙王庙,去那里求雨,今天村里人都得在家里待着。”爷爷说完就出了门。
“求雨?”壹壹一脸懵,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手上拿着毛巾顾不得擦脸,追出去想再问问爷爷,只看到爷爷手里拿着镰刀,肩膀上搭着一根绳子的背影拐了一个弯儿,消失在大门口。
壹壹按下好奇心,坐到灶台前,开始生火做饭,心里不经期望着中午赶快到来。
中午十一点多,大大的太阳像一个火球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感觉不到一丝风吹过,稠糊糊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让人感觉又闷又热。山上的蚂蚱、树上的知了“知啦知啦”地像是比赛谁的嗓门大似的叫着,让本该是幽静美好,群山环绕绿树成荫的小山村显得异常沉闷烦扰。
村里人从四面陆陆续续地往村中央大街上的那棵大柳树下集合,壹壹和爷爷各换了一身干净还没穿过几次的衣服,也匆匆往那边走。
到了地儿,壹壹看到树荫下都站满了人,只得跟爷爷站在大太阳下,爷爷侧了侧身子,给壹壹挡住了直射下来的太阳光。全村目前没外出打工的人应该都来了,就连不会走路的小娃娃们也被家里的大人抱着等在那里,壹壹还看到她的同学们也站在自家大人的身旁。大人们都换下了去地里干活儿的那套又旧又有点儿破的衣服,穿上了这个季节一般不会穿的又干净,看上去又新的衣服。女人们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男人们都没戴草帽,光着头,头发也像是被打理过一样,不像经常看到的被草帽压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女孩子男孩子们也被自家大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年龄大的奶奶婆婆们有的手里拿着香,有的手里拿着烧纸和红布。
从人群的缝隙里,壹壹看到一个鼓,两个镲被放在靠近柳树的那块大石头上,二爷爷和王家两位大伯站在那里。
这个场景有点儿像过大年去祈福的那一天早上,全村人也是换了新衣服在这里集合,只是那个时候人人都穿着鲜艳的衣服,人人都是乐呵呵的,人人都是高谈阔论着。而今天聚在这里的人们,大人脸上都挂着愁容,孩子们也不再打打闹闹,安静地站在自家大人身旁,就连抱在怀里的小娃娃们或许也感受到了什么,在妈妈的怀里安静地待着。
壹壹不知道这样待了多久,或许很长时间,虽然被爷爷挡着太阳,壹壹的身上也热出了汗,也许很短,因为壹壹刚刚想起来一个恰当的词汇来形容今天的场景,那就是“庄严又肃穆”。
“咚咚咚”,二爷爷敲响了鼓,“锵锵锵……”紧接着,镲也被敲响了,没有人说话,老人们都转向了一个方向,村东头龙王庙的方向,紧接着,年轻人和孩子们也跟着转到了同一个方向。
爷爷已经走到了前头,跟在敲锣和镲的人后边,之前爷爷交代壹壹在后边跟着大家一起走,并且再三嘱咐不要玩闹。
其实就算是爷爷不嘱咐,壹壹也不会玩闹,就像所有被大人嘱咐过的孩子一样,大家都没有玩闹,默默地跟在大人们的后边,大人们跪,孩子们也跟着跪,大人们走,孩子们也跟着走,不同的是,最前边的老人们嘴里喃喃地低语着什么,而后边的年轻人和孩子们则是静悄悄的。
没有树荫遮挡的太阳火辣辣地直射下来,壹壹额头上的汗水落了又落,旁边小伙伴儿的脸也被晒得红红的,不小心跪在了尖尖的石头上的膝盖似乎也破了皮,可是谁也没有叫苦叫累叫疼。对于这些半大的农村孩子们来说,虽然这是她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但是她们的内心也清楚地明白,今天的仪式意味着什么,因此她们特别虔诚特别认真地跟着大人们。
壹壹不知道跪了多少次,终于到了龙王庙那里。老人们顺着小路爬上了山坡,跪到了庙里,年轻人和孩子们被留在了山坡底下跪着。鼓和镲的声音停止了,壹壹闻到了烧纸和香灰的味儿,紧接着,山坡上那处有袅袅的青烟升了起来,打着璇儿,在太阳底下发出蓝幽幽的光。
老人们喃喃低语的声音似乎变大了,不过隔得太远,壹壹还是没有听清他们嘴里到底在念叨什么,但是她听到了跪在她前边人的声音:“天灵灵地灵灵,……”,壹壹学着前边跪着的人那样,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也开始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着,她把听来的各路神仙都念叨了一遍。
“天王爷,地王爷,龙王爷,各路的神仙爷爷奶奶们,睁开眼睛看一看吧。”
“雷公,电母,风婆婆,雨婆婆,求求你们,发发威吧。”
“还有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各路神仙们,求求你们了,下一场雨吧。”
一边念叨着,壹壹一边随着前边跪着的人向着山坡上的庙里磕头。
三 来
“花花,花花,你怎么了?立冬,快点儿,你看你媳妇怎么了?”在壹壹的左前方传来一声呼喊声。
壹壹抬起头看过去,正好看到立冬哥跑过去的背影,跪在壹壹前边的小孩子,有的陆续已经站起来了,把那边挡了个严严实实,壹壹除了看到他们抻着脖子的背影,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立冬哥微微发颤的发问声和花花嫂子似有似无的呼痛声,还有刚才喊立冬哥过去的王婶的声音。
“花花,怎么了?怎么了?肚子疼吗?王婶,怎么办?”
壹壹也好奇地站了起来,踮着脚尖看到花花嫂子歪斜着坐在地上,头靠在立冬哥的肩膀上,额头上的头帘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捋一捋地黏在一起,脸红红的,眉头紧紧皱着,咬着嘴唇,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壹壹甚至都看到了她搭在圆滚滚肚子上那只手上凸起的青筋跳动着,或许是实在忍不住了,嘴里偶尔痛呼两声。
“是不是要生了?立冬,你赶紧的,找个……找个……”王婶左看看右看看,一时半会儿似乎也想不起来要找什么了,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壹壹看到王婶转头的一瞬间,从她头上掉落的汗水,在空中闪过,被太阳光一照,像是很久以前早上曾经看到过青草叶上的露水,亮晶晶的。
“雷子,雷子,你赶紧跑家去,”突然,旁边蹲着的刘嫂子站起来,把手挡在额头上遮住太阳光,抻着脖子大声喊着另一边的雷子哥,“你回去把咱家的那个平板车推过来,快点儿,快点儿,啊!对了,放两床被子。”
“哎,知道了。”雷子哥一边答应着,一边已经跑远了。壹壹想起,雷子哥他们家就在这附近。
“你们小孩子,别看了,回去跪着去,别围在这里,快去。”王婶对着围在旁边的小孩子们低声斥道。
小孩子们陆陆续续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跪了下去,壹壹也重新对着山上的龙王庙跪了下来,可是大家一时半会儿再也找不到先前那会儿那种虔诚祈求的情绪,似乎大家都开始紧张,小孩子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这肯定来不及去镇里的医院了,王婶,怎么办啊?这还不到日子呢啊,本来说过几天,我们去镇上的。”
“梅子,你去上边喊我婆婆,她会接生,再把刘叔,对,就是他,会看病的刘叔,把他们喊下来,跟着花花他们先回去。”此时的王婶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边安抚着花花嫂子和立冬哥。
跪在那里的大人小孩们在王婶冷静安排的声音里和山上庙里飘过来的若有若无的香灰味里渐渐安静下来,那边花花嫂子的痛呼声好像也没有先前那么紧绷了,壹壹好像还听到了她安慰立冬哥别紧张的声音。
一阵风吹过来,撩起了壹壹额头的碎发,从山上庙里飘过来的香灰味儿似乎变浓了,闻着这个味儿,壹壹觉得此时吹过来的风都有了些微凉意,天气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热了。
壹壹双手合十,再次把头磕在了地上,嘴里喃喃低语:“求你们保佑所有的一切都顺顺利利。”
当一声“轰隆隆……”的响声传到睡梦中壹壹耳朵里的时候,她“蹭”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爷爷……”,壹壹喊了睡在外间的爷爷一声,外间的灯亮了,壹壹听到爷爷开门走到院子里的声音,紧接着,爷爷拿着已经晾干的衣服走了进来。
壹壹眼巴巴地看着走进来的爷爷,外间的灯光在爷爷的脸上形成了一道暗影,屋外一闪而过的光让壹壹看到了爷爷咧开的嘴角和弯着的眼睛。
“响雷了,是吧,爷爷?是闪电吧,爷爷?要下雨了,是吧,爷爷?”壹壹连声问着爷爷,其实她从爷爷的脸上已经看出了端倪,爷爷好久都没笑得这么开心了,但是她还是想听爷爷亲口说出那句他们全村人盼了好久的话。
“是,壹壹,要下雨了!”爷爷笑呵呵地说。
院子里的狗“汪汪”地叫了起来,紧接着,整个村子一下子像是沸腾起来,外面此起彼伏的“汪汪”狗叫声,隔壁邻居家的“哐当哐当”的开门关门声,街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哈哈哈哈”的笑声,甚至于家里那头老黄牛都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哞哞”叫声,隔壁家的驴子似乎受到了惊吓,发出“啊——呃——啊——呃”的叫声。
壹壹待不住了,下了地,抓住爷爷的手说:“爷爷,咱们也出去看看吧。”
“披件衣服,走!”爷爷顺手拿起刚才拿进来的衬衫给壹壹,爷儿俩手拉手地走出了家门。
低沉而又沉闷的雷鸣声从天空的一边一直翻滚到天空的另一边,一直响彻四面八方,迅猛的狂风在一声声的雷鸣中,向着大地飞腾席卷而来,透过家家户户家里投射出来的灯光,壹壹看到远处山上的树枝随着狂风张牙舞爪,天空也是乌漆墨黑的,天上的乌云在闪电划过的瞬间像是要朝着地面压下来一般。此时的大街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人都兴高采烈的,壹壹都能想象到他们脸上笑出来的牙齿和弯成一条缝的眼睛。
“下雨啦……”不知道谁家的小娃娃喊了一声,紧接着,“噼噼啪啪”的雨点打在了树叶上,落在了人们的脸上,身上和铺满石头的路上。
“下雨啦……”
“下雨啦……”
“哇哇哇……哇哇哇……”一声婴儿的响亮啼哭声也恰在此时穿透雷声和雨声传到了欢呼着的人们耳朵里。
“真好!”壹壹想,一边抬起手接住了天空中落下来的一滴两滴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