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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肺炎疫情居家隔离的第十三天,女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正在喝酒加冰的爱人咆哮:“你喝啤酒也就算了,怎么还加冰?你知不知道你有痛风,想不想好了?等你瘫痪在床可别指望我管你。”
甩下这句话,留下呆若木鸡的爱人,瞠目结舌的女儿,女人躲进了卧室,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越想越气,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身体呢?怎么劝都不行,难道就非得等到病倒了才知道悔改吗?泪眼朦胧的女人进入了恍惚的状态……。
爸爸生病
爸爸坐在那里喝闷酒,唉声叹气,一脸的落寞。妈妈暴跳如雷,指着爸爸:“你就喝吧,看你有病谁管你?”
爸爸冷冷地回一句:“用不着你们管,喝死拉倒。”
一旁的小女孩恐惧地看着这一幕不断地重演,害怕、无助,她觉得爸爸既可怜又可恨。
女孩大学毕业第一年,爸爸病倒了,脑梗。女孩将爸爸接到省城治疗,同事帮忙背着楼上楼下检查,医生嘱咐不能再喝酒了,否则有可能脑出血。女孩有点庆幸,这回爸爸是不是就能听话了?
爸爸的病好了,落下了后遗症,左半边身子不好使,走路像“挎筐”。有段日子不喝酒了,脸色红扑扑的。
女孩还没有成家,四处漂泊,没法给父母一个安身的地方。女孩想是时候该找个人嫁了。就这样女孩变成了女人,有了自己的家。
爸爸又回到了农村老家,即使走路歪歪斜斜也不耽误干繁重的体力活,妈妈也在家帮忙。
有一天女人接到了爸爸的电话:“你妈生病了,你带她去看看病。”
女人打电话问妈妈的病情,妈妈说:“我发烧,上吐下泻,浑身没劲,你爸还问我能不能和他上地追肥(给庄稼施肥),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说完,妈妈哭了。
女人的心都碎了。妈妈被接到省城看病,即使病好了也不愿意回家,爸爸一个人在家,兴许太空虚寂寞,又或许太劳累,又开始喝酒了。
女人打电话给爸爸,连威胁带吓唬地告诫爸爸不要再喝了,爸爸依旧说:“不用你们管,喝死拉倒。”
女人感受到了爸爸的怨气,也生生地挂断了电话。
妈妈依然在女人家,说是养病,或许是一种逃避。
爸爸瘫痪
又过了一些时日,再得到爸爸的消息,爸爸已经昏迷不醒被送进了医院,诊断是脑出血。虽保住了性命,但已经不能说话,瘫痪了。
照顾瘫痪的病人,女人没啥经验,妈妈身体不好。爸爸不能说话但他意识清醒,经常哭泣喊叫。经常从床上爬到地下,女人连拖带拽地把爸爸抱回床上,精疲力尽,难免有一些怨言:“爸,你看你就不听劝,不让你喝酒你偏喝,这回好了吧?”爸爸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撇着嘴呜呜地哭泣。女人觉得爸爸真是又可气又可怜。
坚持照顾了爸爸一个多月,女人要上班,孩子也小,妈妈身体吃不消,妈妈提出送爸爸去养老院请护工照料。
女人无奈又无助地同意了。
爸爸被安排进了老年公寓,女人有空的时候就去看,爸爸的手脚被绳子绑在床沿上。
护理人员说爸爸情绪激动就拽床垫、被罩,逮到什么就扔什么,还拽尿不湿,没办法了就把他绑上了。
女人的心揪得慌,眼泪止不住地流。看到爸爸她感受到了深深的自责和无能为力。
爸爸离世
爸爸瘫痪了一年,恰逢春节,正月初四。女人从婆婆家回来去探望爸爸,爸爸眼神空洞,皮包骨头,痴呆呆地似乎认不得谁是谁了。
女人的心好酸啊,也好内疚,她喃喃地说:“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女儿无能,不能亲自的照顾你。让你天天被绑着手脚,动弹不得。”
爸爸似乎听懂了,开始呜呜地哭,情绪很激动。公寓的管理人员呵斥了女人:“大过年的,别哭哭啼啼的了,快回家吧,你爸一会儿就好了。”女人也觉得理亏,就匆忙地回家了,告诉爸爸明天再来看他。
那天深夜,公寓负责人打电话给女人:“快点来,你爸爸昏迷不醒了,是否送医院抢救?”
女人踉跄地跑过去,爸爸熟睡一般,脸色红扑扑的,应该又是脑出血了。女人决定不再医治了。就让爸爸走吧,他也解脱了。
爸爸被送回了老家,又过了十天,即便走他也没能再醒过来。那一年他61岁。
爸爸走后
意识上爸爸的离开是一种解脱,但爸爸手脚被绑在床沿上的情景一直折磨着女人,让她自责、愧疚,无能感一直狠狠地嘶咬着她,让她不能自拔……。
爸爸走后,女人一直照顾妈妈,女人知道妈妈一辈子渴望爸爸的爱,渴望感情的回应,她指责抱怨爸爸喝酒也是在表达爱,可是爸爸却感受不到爱。
时隔四年,妈妈也走了,带着情感枯竭般的不甘……。
父母的离开让女人陷入深深的孤独和恐惧中。
疫情是一面照妖镜,让所有的“黑暗”无处遁形。
女人第一次和爱人“无缝”面对面这么久。当她从恍惚状态中回过神来,已是满脸泪水,她看到爱人喝酒就像看到了爸爸的遭遇,一定会生病、瘫痪、死去……。
而自己就像当年的妈妈,女人完全被童年生活经历所带来的负面感受淹没,让她恐惧,害怕。
觉醒反思
女儿一声“妈妈”将女人唤醒,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她有自己的家庭,对爸爸妈妈的思念让她与原生家庭保持链接,但不能无意识地复制父母的相处模式,她有能力做回真实的自己,过好当下的生活。
爸爸喝酒背后的驱动力是什么?
是不是一种防御机制,回避对抗现实的不如意?妈妈的指责没能让爸爸感受到爱,反而推得越来越远。
爱人喝酒又在表达什么呢?
女人无疑也是在表达爱,但表现出来的却是背后深深的恐惧,害怕失去。
爱人喝酒的情节勾起了女人深藏心底的“恐惧”,也借情绪的爆发好好地“哀悼”了爸爸的离开。
爸爸的笑容,那么的慈祥、安静。好像在说:“女儿,爸爸和妈妈的人生课题已经走完,你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让我们牵挂。”
女人再回看自己,有一个温馨的家,一个有爱有担当的爱人,一个可爱积极上进的女儿,内心无比的满足。
感谢爸爸、妈妈,感谢你们给予的生命,你们的离开也让女儿学会了反思成长。
感恩我们这一世的缘分……,我们一直深深地爱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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