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久居南，不曾见一场雪事。

气温凉下去的时候，落雪有了盼头。就等一场初雪落，去见想念的人。

夜色蒙上，气温凉极。郑州初雪新落，意外之至。听见楼下嚣嚷的欢腾:“下雪了！下雪了！”兴冲冲地踩着拖鞋冲去阳台，欢喊着:“真的是雪呀！”一场雪，乐坏了一群人。

近视，睹不清雪。只猜见是在细白细白地跌落，从垂直的视野到无垠的夜幕，稀零的几丝几片，簇迷的又断断续续。夜里就这样缀起白白的细雪，缀白入冬的枯绿，缀白建筑的砖红，缀进鹅黄的醺微的灯光里，又好像缀进你呼吸的温热的哈气里……只是惊见了一场细白的雪事，于是无由头地开始想念你。彼时，我在郑州，你们不在。

初雪就这样飘在年末，一飘就是许久许久。

你说郑州的雪应该是细细碎碎的，反倒期待一场鹅毛大雪，毕竟从未见过。你说唐山的温度冷到了冰点，除了骇人的风不歇地刮打着脸，再没有任何特色。地暖在有气无力地供着热，水在零点的时候结晶冷去，乱枝条子耷拉着水，人群挤身而过没有一丝情绪，你裹着袄感受着北方冬天的凛冽。霾色一阵漫过一阵的时候，等雪真成了这个冬天最久的奢望。

你从北京发来学校雪景，已是垂白的一片，秃枝还是线缆，窗沿还是砖缝，无一不是白茫茫地覆去。你自顾自地想着这样的天去故宫赏雪应该也颇有兴味，约着三五好友围炉搓顿火锅也倒是享受。雪飘尽兴了就悄悄地离去，向北向南是不知道。你还是习惯性地跟大家说天冷加衣，顿了顿又补了句“北方的天让人难受，尤其是下雪天。”

你说想到北方，为一场雪，为一群人。重庆的冷不像北方，风瑟瑟的，空气凉凉的。能看见白沿下低矮的朱红，湿软的碎绿，细黄色的干瘪。白蜡树在修割机里绞着绿汁，空气里铺着灰土，铺着深深的水汽。你揪紧了围巾，这一刻，是那样的想逃离。

南方的那场雪，飘的太短，竟是那样的难得。安达卢西亚的调子在大广播里循环了一遍又一遍，那时候总想，北方的落雪总是要好一些的。

我悻悻地站在渐白又渐冷去的雪色里，环视着周遭的欢腾与喜悦，或是对视，或是拥抱。这个雪天，我竟是这样的孤独，这样的无处安放。到底，我只是等来了一场雪，除了冷，除了白，也除了你们。彼时，你在唐山，你在北京，你在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