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你连大学都考不上以后怎么找工作啊?马上高考了,又在看什么闲书?要命!《盗墓笔记》!你这是想干啥啊?”
“我知道了,妈,你快去看电视吧,我这就复习啦”。二宝一边把老妈往她自己房间推一边在嘴上应付着,可心里却是十万个不愿意。
读书,二宝好像天生不擅长啊!从小学到初中,他就从来没混进过班级的前二十名。妈妈帮助他进步的方法是不停地唠叨:你怎么就不爱学习呢?你看谁谁谁家的孩子……而爸爸,爸爸按理说应该是个读书人,从家里书架上堆的好多书就可以看出来。但是,爸爸肯定早就变质了,这点,从书上厚厚的积灰又可以看出来。在二宝印象中,爸爸就没看过书,爸爸帮助自己进步的方法是给自己取一个很像读书人的名字。
二宝当然不是大名。二宝大名苏云帆。二宝曾经还有一个哥哥,小名是不是叫大宝不清楚,大名是叫苏长风。哥哥是在六岁那年出车祸死的。据说是爸爸带他出去玩,哥哥使劲要往马路对面奔,爸爸竟然怎么拉都拉不住,哥哥的小手就和泥鳅一样滑,他就在爸爸的眼皮底下,在爸爸声嘶力竭的喝止声中,就像见了鬼一样直冲向马路上一辆疾驶而过的卡车。场面惨不忍睹,听说爸爸可能比哥哥还先瘫倒在地。
二宝在爸妈的打闹中出生后成功地制止了他们的打闹。但是,爸爸在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诗句给儿子取完名字后,就只剩下默默地等待了。在二宝的印象中,爸爸除了上下班和每月把工资悉数上交给妈妈外,他什么都不干。他有一句口头禅,那就是“命运不是自己能掌握的”。
二宝当然也想进步,也想和妈妈嘴里那些谁谁谁过得一样好。可是,谁让自己生不逢时呢。看,班上的李江是官二代,王晓晓是富二代,他们也从不好好读书,他们从高一就开始谈恋爱,而且,他们还不是各自的初恋,但两个人的关系从高二维持到高三,倒也不易。据说他俩已开始谈婚论嫁。他们的爸妈都会花钱给他们读私立大学,他们已想好了上同一所学校。大学毕业后,李江爸爸肯定会给李江安排一个好工作的,而王晓晓爸爸是房地产开发商,据说赚的钱已经够三辈子花的了,王晓晓没打算找工作,她就作了和李江如何甜甜蜜蜜过小日子的打算。
如果不是生不逢时,二宝也应该是富二代啊,哪用得着辛苦考什么大学。不,不是富二代,二宝数了一下,从太姥爷到二宝,应该是富四代啦!
可是,说起生不逢时,二宝突然兴奋起来。其实姥姥和妈妈才是生不逢时呢!文革那会,太姥爷作为解放前通启城里的首富,迫于越来越无法承受的压力,在一个深夜抱了三坛宝贝跳了家后面的通启河。
几年前,听妈妈讲起老一辈的故事后,二宝就开始学游泳,可是,在太姥爷尸体浮起那一段摸了几遍都没摸出什么坛子来,二宝可郁闷了,自己那富四代咋就这么难当呢?
不过,仔细想想,比起上辈人,二宝觉得自己还是生得最逢时的。你想啊,太姥爷曾经那么富有,最终却跳河而死。姥姥那个正宗的富二代,几乎什么福都没享到,要不是嫁了有点残疾的贫农姥爷中和了一下成分,可能早就没命了。
妈妈就更别提了,她一生都是光荣的工人阶级,可现在却催命鬼似的天天催二宝考大学,以便脱离工人阶级的队伍。人说富不过三代,那苦也不过三代吧?那沉入通启河中的宝贝应该是太姥爷处心积虑留给后代的吧?
现在到了启用宝贝的时候了!二宝感觉自己生正逢时。
姥姥有两个哥哥,二舅爷在太姥姥死后偷渡去了美国,大舅爷当时已经结婚,拖家带口的不方便,姥姥胆小,不敢跟着去。后来二舅爷在美国生意做得风声水起,大舅爷一家在八十年代去投靠了二舅爷,可是二舅爷已经被美帝国主义同化了,他那么有钱,却没有很好地接济自己的哥哥。几年前大舅爷他们回来时,穷酸得要死,什么值钱的礼物都没给二宝一家带。大舅婆还说如果不是现在子女们在美国混得还可以,他们都要后悔死了。
大舅爷出国前在轻工局上班,当时差不多的同事后来都当了局长,大舅爷再怎么的,混个副科总没问题吧?大舅婆是老师,现在国内的退休教师待遇多好?如果不出国,他们退休后的生活也该是令人羡慕的。可是在美国,他们却混进了领取最低生活保障金的人群。
这几年大舅爷和大舅婆已经老得不能再回国抱怨和后悔了。二舅爷只回过一次国,可能为了惩罚他为富不仁,六亲不认,他是姥姥兄妹仨最早过世的一个。现在二宝家和国外的亲戚们都没有什么联系了,那太姥爷这些宝贝不给二宝给谁呀?
可是,怎么才能把遗失的宝贝找回来呢?二宝决定要好好研究一下《盗墓笔记》。
按理说,太姥爷并没有在河中建墓,宝贝只是沉入河底而已,二宝为此还在淘宝买了一套洛阳铲,有用螺纹钢管层层相套至两米长的探针,还有一把小巧的掏沙铲头,可为什么找了三四个夏天还是找不到呢?会不会是妈妈为了炫耀自己的出身,瞎编的故事?
家里曾有三坛宝贝,一坛金条,一坛银圆,一坛珠宝,这话是姥姥说的,但姥姥自己都没见过这些宝贝,她只是听太姥爷死前说过要把那些祸害子孙的宝贝扔到河里去的话,而且姥姥现在都已经老年痴呆了。
难道宝藏只是个子虚乌有的传说?可就算是传说,让二宝完全放弃肯定也是不甘心的,所以二宝时不时地还是会去河里找一下。不过万一只是传说,让人家知道可成笑话了。所以二宝做这事时总是避人耳目的,那套洛阳铲分了好几截藏在河边一棵大柳树下,使用的时候也都要看没人才拿出来。二宝能找的时间还是太少了,什么时候才能细细地把河底每一处都探到呢?
不得已,二宝决定还是要稍微应付一下高考。亏得二宝天资还算不错,总算考上了一个大专,学的是船舶与海洋工程专业。填志愿时,二宝想的是这专业多少和水沾点关系,可以为自己以后到河里去捞摸找借口。真的上学后,二宝发现,还是不可能光明正大买条船去河里打捞的。二宝能做的,还是每年暑假去河里游泳而已。可是同学邻居也已经议论开了,那河床越来越浅,河水越来越脏,不去游泳馆老去河里游泳,二宝还真是脑子有毛病。
一转眼,四年又过去了。二宝没能好好读书,家里也没有什么后台能让他去海事局这种单位。有个船厂倒是可以去,但离家远,而且凭二宝的成绩,去那里也只能干些比较辛苦的活,二宝不愿意,妈妈也舍不得。最终,四年大学只是换了本留作纪念的毕业证书。妈妈托了很多人,终于凭关系让二宝去当地的中医院当了一个挂号员。
这时,曾经的同学李江和王晓晓早已吹了,各自又找到了门当户对的佳偶,二宝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没有婚房到哪去找对象啊?太姥爷留下的宝贝还在河底沉睡。
又是一个夏天到了,二宝却去不成那一段留着太姥爷宝贝的河里游泳了。那个地方,被王晓晓爸爸圈了起来,他们正在打造一个叫“漫月湾”的高档住宅小区,一艘大型的挖泥船正在河里作业,二宝心里叫苦连天。
漫月湾的房子还没盖起来,房价已飑到了二万二一平米。二宝妈妈不停地嘀咕着房价和还没影子的儿媳妇。二宝则紧张地关注着通启河里的挖泥船。
“不得了!通启河里出碎尸案了!挖泥船挖到了三个封着的坛子,想必里面装的是碎尸!船老大已经报110了,公安局的人马上就会来”。突然间,人们奔走相传着这样一条消息。
我家的宝贝!二宝跌跌撞撞赶到河边,警车已经在场了,有警察戴了白手套正在小心翼翼地开启坛子。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二宝找了整整十年的太姥爷留下的宝贝,终于得见天日。
“这是我太姥爷留给我们家的宝贝,里面有金条、银圆还有珠宝!它是我们家的!你们不能把它带走!”二宝好不容易钻进人群后大声向警察嚷道。
可是结果可以想象,二宝因为妨碍警察执行公务被拘留了几天。患有老年痴呆的姥姥不能作证,妈妈的证词当然也没有用,宝贝是国家的财产,任何人不得侵占。
从拘留所出来后,二宝的情绪变得十分低落,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连班都不想上,一晃事假都超过一周了,二宝妈忍不住抱怨起来:瞧瞧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这些年你不好好读书就在做这些宝贝的梦么?现在你的梦总好醒了吧,你看你再不去上班,这漫月湾的房价……哎,这房子,要是早点贷款买下来就好了,都怪我太胆小了……
二宝听了妈妈的话,居然从床上爬起来好好地吃了顿午饭,二宝妈心里一宽,收拾完碗筷去床上眯了一小会,可就在这个当儿。二宝从卧室的窗口跳了下去。二宝家住五楼。
当二宝爸爸接到通知从单位回来的时候,正是二宝妈第二次晕过去又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二宝爸,二宝妈一个劲地抽自己的嘴巴: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和他说那些话啊!我也不该离开他去睡觉啊!宝啊!宝啊!你把妈妈带了一起去吧!
二宝爸使劲拉住二宝妈抽打自己巴掌的手,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二宝妈突然扑到二宝爸怀里痛哭起来:宝他爸,这些年苦了你了,小飞走后我不该那么和你闹啊!这是不是我的报应啊?
二宝爸浑身颤抖起来,他紧紧地抱着二宝妈,两个人号啕大哭,直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旁边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解。良久之后,二宝爸妈终于安静下来,只听二宝爸对二宝妈说道:别哭了,好好送二宝走吧!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什么宝贝了,我们都不知道为了什么活着啊!小飞和二宝,他们到另一个世界寻宝去了,就让他们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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