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
杨穆进了监狱,家里最主要的劳动力没了,白琼琚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这些年,要不是杨武在苦苦帮衬这个家,白琼琚不敢想象这日子该怎么过。杨武在尽一个哥哥的责任,他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指望从白琼琚那里获取什么报酬。往事如昨,爱情的轰轰烈烈早已被生活的琐碎击得粉碎,那些最纯粹的美好,也随着这长流的时光,渐渐淡了。
好在公社解体了,农村进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杨穆家里也分到了地,白琼琚带着三个孩子不至于饿死,也不至于过分依赖杨武,但难却还是挺难的。
“大哥,这几年辛苦你了。如果不介意,今晚你就留下吧。孩子们都睡了。”
“琼琚,你说啥呢?你是我弟妹,我能干这种事吗?”
言落,杨武大步离开。白琼琚看着他的背影,泪流满面。
“生活,生活,生和活,难啊!”
杨武回到了家。
刘媛坐在炕边,眼神里充满了愤懑。
“你又去她家了?”
“嗯。”
“你看都几点了?几点了!你去她家干啥了?干啥了!”
“你想说啥?我是那样的人吗?”
“杨武,你知道这街坊邻居都议论啥不?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啥都没干,我怎么不要脸了?你别跟我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你看看你,人家孤儿寡女的,你大晚上过去干啥!”
“我弟弟还没死呢!”
一提到杨穆,两个人都沉默了。
“一个女人养三个孩子,不容易,也没啥亲人了,咱们不帮谁帮?”
“那也得分时候……”
“嗯,是,这点我注意,以后不会了。”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睡觉吧。”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像这样的日日夜夜,太多了。
时间越长,白琼琚越想念杨穆。生活的琐碎与艰辛总得找个人倾述,要不然,人就太孤独了。也许,这已经成为一种精神上的信仰,信仰着杨穆回来,信仰着生活美好,信仰着未来。与信仰相比,这暂时的苟且真的算不得什么。
1986年6月,杨穆出狱。走出大铁门的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他看见门外站着个人,穿着警服,那身行头让他感觉不舒服。
“杨主任,别来无恙。”
杨穆仔细辨认,才发现,来接他的是林毅,就是当年来到向阳公社插队的知青。
“林……”
“林毅。”
“嗯,是你。怎么?回去作警察了?”
“北京没回去,留在沈阳了,在省厅任职。”
杨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沉默着,一路无话。
车开到他的家门口。杨穆看了看那个白老爷子留下的宅子,觉得一切如昨,不曾改变。十年,他看到了大厦平地起,而这里,一点儿也没有变。
白琼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拉着杨穆的手,就往屋里带。几个孩子眼睛里泛着疑惑,十年不见,他们确实不知道这个男人与自己的关系了。
林毅觉得自己身份尴尬,不好留下,就开着车离开了这个承载他一方记忆的地方。
这么长时间,杨穆对白靖臣、对白琼琚的恨一点儿也没有放下。这个家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陌生,他无法开口喊一声“儿子”,也无法出声唤一句“女儿”,甚至连白琼琚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深了,他辗转难眠,他觉得他的人生就不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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