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豆豆
《大美哉，我先秦散文》系列第三章 《周易》2：今天才知道，《周易》的英文翻译是这么来的
1、
前几日去颐和园散步。昆明湖西堤的桃树，结了花苞，点点猩红，摇曳枝头。这两天出门，忽然发现，街边的桃花，在和煦的阳光中，已经开始怒放了。
这让我想起了大学的一段时光。
我本科是在暨南大学读的，专业是英语。大三时，我们有翻译课，我特别喜欢，尤其是中翻英。因为翻译本身，就是一种语言再创作，很显文字功底，正合了我的兴趣。
给我们上翻译课的，是我们外语系的副教授陈垣光老师。有次，陈老师拿了篇美国杂志《读者文摘》（Reader's Digest）上的小文章让大家翻译。我不记得是什么内容了，只记得当时很自然地将其中一句翻成了古文。
第二次上课，陈老师兴奋地在全班念了我的翻译作业，大加赞赏。说这篇翻译是全班最好的，尤其这句古文好，为什么好呢？因为达到了好译文的标准：“信、达、雅”。
陈老师，感谢您！
“信、达、雅”这个标准是严复在《天演论》里首先提出来的。他说：“译事三难：信、达、雅。求其信，已大难矣！顾信矣，不达，虽译，犹不译也，则达尚焉。”
信，就是译文要准确，不偏离原意，不随意增减。
达，就是译文可以不拘泥原文，但要通顺明白。
雅，则是指文辞要得体优雅。
暨南大学是个侨校，多是港澳生和广东生，我们班只有两个内地生，其中一个就是我。因为内地不够开放，对英文接触得少，所以内地生的英文口语底子普遍弱一些。我那时虽然考试成绩还好，但口语底子大概是最弱的，常常羞于开口，感觉很自卑。
陈老师这句赞赏，对我小小心灵的冲击力，简直不得了。我突然间发现，原来自己还有古汉语优势，从此对翻译的热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我甚至还帮其他系的朋友译论文、到电视台接单译台词，也有了胆量给杂志社投稿。
赞赏，就像这乍暖还寒时的阳光。赞的人或许已忘记，但被赞的，却可能因此而怒放，改变人生。
2
虽然因为一句古文，得到了老师表扬。可是，我却最怕翻译古文，英翻中还能对付，中翻英简直是绞尽脑汁，不知如何下手。
随手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王之涣的《登鹳雀楼》，三岁小孩都会背：“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你翻成英文试试？
《登鹳雀楼》
看看咱们翻译界汉译英的大拿许渊冲老师的译文：
“The sun beyond the mountains glows，
The Yellow River seawards flows.
You can enjoy a grander sight
By climbing to a greater height.”
这首诗的意思很直白，但蕴含哲理，气势磅礴，震撼心灵。要把韵律、意境和诗人要抒发的情志融合为一体，以信达雅的标准，用英文流畅地表达出来，真的不容易。
为什么不容易呢？因为，你要了解作者的创作背景、要理解作品本身的内容，还要能把作品内含的“味道”（或者说“感觉”）准确地传递出来。这是需要花大功夫的。
所以，但凡优秀的汉英翻译著作，尤其是书名，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抓住关键点。
3
如果，《周易》翻译成英文，该如何下手呢？
那就要先了解《周易》一书命名的来由了。
《周易》一书的“周”，有两个意思。
一是指周代，是周文王所演之易经。另一说法，是取“周”的字义，普遍、完备。也就是说易道是普遍原理，无所不备。不过，现在基本大家都比较认可前一个说法。
前义多受认可是有来由的。因为古代原有三易，称为连山易、归藏易、周易。连山指神农氏，归藏指黄帝，周指的是西伯侯周文王的所在地。称周而不说周文王姬昌，是因为当时还在商朝，“文王囚于羑里而作易”，是周文王所作的易，所以称周易。
文王囚于羑里而作易
“易”又作何解释呢？
中国西汉末纬书《易纬》中有一篇《易纬干凿度》，其中谈到：“易有三义：所谓变易、简易、不易也。”
变易，指的是天地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日升月落，四时更替，大自然始终在变易。同时，人的思想情感，也在随时随地变化，所以，有智慧的人，会接受和适应变化，和时代同进步。
简易，说的是《周易》这本书，它是通过观察宇宙天地，万物万象而来的，它的观察原则是“事出必有因，有事必有理”。从错综复杂的各种事物事件中，不断总结联系，归纳出了事情的发展条理、应变原则。按照这样归纳的结果，就可以让事情变得简易。
不易，就是不变。天地君臣，上下南北，此消彼长，这是不变的规则。换句话说，甭管微观如何变化，宇宙本体在宏观上是不变的。
苏轼在《前赤壁赋》感慨说：“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有人走了有人来，万物不停变化，正如这长江之水不停顿。月亮圆了又缺，也不会停下，并没有真正的消长。说的就是这“变”和“不变”的道理。
《说文解字》对“易”字的释义中有说：“日月为易，象阴阳也。”取的也是日月更迭变化的意思。
《周易·系辞》中也说：“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刚柔相推而生变化。”圣人，指的是创设易学的上古圣人，如伏羲、文王、孔子。圣人画《易经》六十四卦，每天观察卦象、爻象的变化，总结出了万物运行、避凶就吉的规律。“刚”指的是卦中的阳爻，“柔”是阴爻，一阴一阳相互作用，刚柔相推就产生了各种变化。
由此，可以推断出，“易”的本意就是“变易”。
4
“周易”，区区两个字，到底该怎么翻译呢？
"The Study on Changes of Zhou Dynasty" ? 繁琐！
“ Zhou Yi " ? 偷懒！
“Original Connotations of Yi " ? 不顺溜！
鼓捣来鼓捣去，发现很难。干脆查资料，看看著名汉学家们最认可的译文到底是什么。居然发现是：
“ The Book of Changes” ——变化之书。
简单到极致！
这一翻译的源头，来自在西方诸多《易经》的英译本中被公认为最具权威的两个译本：一个是英国传教士利雅各(James Legge)翻译的《IChing: Book of Changes》，另一个是德国传教士卫礼贤(RichardWilhelm)翻译的《TheI Ching or Book of Changes》。
这个翻译之所以能成为权威，受到西方易学界推崇，是因为这两位译者都是在华生活了二三十年，熟读中国传统经书的饱学之士。
唯有懂，才能有如此深厚的理解。
大道至简。
大道至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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