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修

每天早晨晨跑的时候，都会路过学校福利社的门口，就会不自觉的往里看一眼，货架上摆着整整齐齐的香烟，红的，蓝的，白的，黄的…我能说出每一种烟的名字，也能说出每一种烟的味道，我能说出每一种烟的价格。我吸烟，不过我已经戒掉了，戒掉一年三个月零三天。

我记得这一年多每一天早晨的天气，记得每一天发生的事情，每一天的心情。刚开始戒烟，我特别的难过，特别的痛苦，甚至失眠，抑郁…我不停的奔跑，不停的折磨自己，不停的拷问自己，不停的激励自己。戒烟，必须戒烟。

说起理由，很简单。她让我戒掉这个坏习惯，吸烟不好。其实我吸的第一根烟就是她给我的，那一年我十六岁，她也十六岁。她说，

“景儿，听说吸烟可以让人忘记痛苦，你陪我吸一根吧。”

我没有拒绝，笨拙的从她递过来的烟盒里抽出两根烟，洁白的烟身，甘黄的烟蒂。我把它们放进我的嘴里，她给我点了，我取下一根，递给她。

“我的初吻给你了哈。”

我说到。她没有回答，只是安安静静的吸着烟，看着远方的天空，然后慢慢的转过头，伸手搂住我的头，嘴唇贴了上来，亲了我一下。

“现在才是，傻瓜。”

那天的烟，我们只吸了一口，却亲了很久，回去上晚自习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嘴唇都肿了。

“我想吸烟的时候，你就出来陪我。”

她看着我，认认真真的说到。

她有很多烟，而且各种各样的烟。我们一边抽，一边点评烟的味道，说说烟的价格，烟的包装，烟的名字，烟的产地…，只是后来我们再也没有亲过。高中的生活枯燥乏味，成绩又是强弩之末没有起色。唯一的乐趣就是晚自习的空，和她一起躲在天台吸烟，聊天。

她叫沫儿，同班同学，三个月前从外省转学过来的。她表现的很高冷，至于她为什么选我陪她一起去抽烟，她从来都不说。至于她所说的痛苦，她也是只字不提。

高考结束，她走了。我依然吸烟，自己躲起来吸烟。高考成绩下来后，她却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走，陪我吸两根去。”

我们成绩差不多，还算理想。她带着我七拐八拐走进了一家宾馆。

“这里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我们两个在前台阿姨鄙夷的目光下，进了房间。她掏出烟盒，按照惯例，应该我点上烟，分给她一根。可是那个烟盒却放的不是烟，是她自己。

她说她一点也不后悔，她喜欢我，她觉得和我吸烟是她有生以来觉得最有趣最开心最持久的一件事了，所以把自己交给我，她不后悔。我什么也不记得，触电一样，粗重的呼吸，肌肤的触碰，汗液的交织，空调的轰鸣…

我点上烟，靠在床头，放空了自己。这事是我有生以来最刺激的事，我觉得我死了，我觉得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

“景儿，我们C大见。”

“好。C大见。”

她就又像神一样消失了，直到C大开学。开学前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思考我和她的关系，是男女朋友吗？是…亲密的同学？犯了错的朋友？我不知道，我找不到答案。

C大见到她，我似乎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表情和动作来回应她的微笑。

“走，吸两根去。”

然后我们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默默的吸着烟。我有些拘谨，生硬的说着烟的话题。她也一样有点不太自然。突然她说到。

“景儿，你别有压力，我又不需要你负责。我就是喜欢和你一起吸烟的感觉，越久越好。如果哪天你找女朋友了，就告诉我。”

我没有接话，把烟掐灭，站起来，拍拍屁股。

“走了，收拾床铺，开启新的生活。”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抬手擦我的眼泪。

然而，吸烟这事，我们却保持了三年。没有亲吻，没有其它，就是吸烟，聊烟，聊周围的奇葩人，奇葩事。那天是个早晨，她发微信让我去吸烟。我迷迷糊糊的出了宿舍门，还磕了一下腿。她收拾的干净利索，非常女神。

“怎么了，今天打扮成这样。”

“来，吸烟。”

末了，她抱着我哭了起来。我拍拍她的后背，什么也没说。

“景儿，我走了，出国了。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人，我忘不掉。只有和你吸烟的时候才能忘记。可是，我不能欺骗自己，我喜欢你，但不是100%的。吸烟，不好。戒了吧，忘了我。”

我挠了挠头，看着剩下的半根烟，不知道如何是好。最终，她离开了，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我戒掉了烟，却依然痛苦。我想，我戒掉了从16岁就开始陪你吸的烟，却戒不掉16岁就和我一起吸烟的你吧。

我奔跑着，脚步越来越轻快，风声呼啸，心跳有力，世界模糊。第16圈，我停了下来，坐在足球门旁，把手伸进口袋，打算摸一条口香糖，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找烟吗？我有，外烟，陪我抽两根。”

“我不找烟，我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