镯

“宝贝，生日快乐。”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四方形的红盒子推了过来。

阡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漫不经心的瞟了过去，眼神慵懒的，像阳光下那只正卧在灰色印花羊毛毯中贪睡的波斯猫。

“乖，打开看看。”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性感的声线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宽容和宠溺。

阡陌听话的伸出手，拿起了那个盒子。火红的金丝绒包裹着，很精致。

打开盒子，一只宽边的翡翠镯子正安静的躺在那里。质地不错，晶莹剔透中，带着娇艳欲滴的翠。

阡陌心里一阵酸涩，但是仍然挤了一个笑脸，轻声说道:“爱你，很漂亮。”

“既然喜欢，就把手腕上那个换下来吧。”男人继续说道。

阡陌心里，猛然一窒。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了左手腕。

白皙的手腕上，套着一个看起来有点陈旧的银镯子。阡陌的手臂有点单薄，宽边饱满的银镯挂在那，空荡荡的，像一个瘦削的身材外套了一件宽大的长袍。

看起来有点滑稽，却又莫名的和谐。

阡陌没有说话，伸出右手盖在了左手腕上，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抚摸着银镯表面浮雕着的繁琐却不凌乱的优雅花纹。

“乖，换下来好不好...”男人起身站到了阡陌旁边，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宽厚的大手一下下抚摸着阡陌柔顺的长发，低声央求着。

“好...”阡陌没有办法拒绝这个男人的温柔，任凭他褪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又看着他把那翡翠镯子给自己戴上。

刚刚好。

如银镯子一样宽边的翡翠镯子，也如那个宽边的银镯子一样，晃悠悠却又恰到好处的盖住了手腕上的那条疤痕，那条阡陌用水果刀隔伤的差点让自己死掉的疤痕。

阡陌的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秋天。那是一个艳阳天，太阳很高，天气很暖。

接到表姐电话的时候，阡陌正歪在阳台的藤椅上晒太阳。

“阡陌，快来，姑妈出事了...”表姐的声音很急促，隐约带着哭腔。

阡陌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手忙脚乱的给男人打电话，几分钟后，两人已经开车飞奔在路上。

可是...可是当阡陌赶到的时候，只有一声声凄厉的哭声，有爸爸，有哥哥，有嫂子，有表姐，有邻居...可是，没有妈妈...

妈妈...我的妈妈去了哪里...阡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阡陌见到了妈妈...她一个人，孤单单的躺在殡仪馆的停尸房里，掉了一只鞋子，满脸的血迹...

阡陌没有再哭。但也不言不语，不吃不喝，木头人一般。

没有妈妈的世界，是地狱一般的黑暗，是坠入深渊一般的绝望。

生无可恋。

终于，在一个身边没人的空隙，阡陌摸到水果刀，割向了自己的手腕...

究竟睡了多久？阡陌不知道。她是有知觉的，因为她能闻到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她能听到耳边哥哥的呼喊，她也能听到身边那个男人的哀求...可是她就是不想醒来，不想呼吸，不想再看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阡陌还是睁开了眼睛，因为她听到那个男人说:“陌，你再不醒来，我就跟你一起走好了...”

眼前男人的憔悴，让阡陌再次流出了眼泪。她像个孩子一样的把头埋在男人怀里，嚎啕大哭...

阡陌醒了，手上的疤痕却永久的留了下来。

为了遮挡住那个疤痕，男人给阡陌买了很多手镯，都是宽边的，但是阡陌却一直戴着那个有点陈旧的看起来老气横秋的银手镯。

那是妈妈生前一直戴着的。

今天，阡陌终于换下了它。男人把阡陌紧紧搂在怀里，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晶莹。

“我出去拿个快递。”阡陌对男人说道。

“好。路上小心。”

出了门的阡陌，并没有去快递公司。她买了一束花，驱车来到了妈妈的墓地。

青石板上，妈妈正微笑着。

阡陌放下花，坐在了墓碑旁，把头轻轻靠过去，贴在冰冷的石碑上，就像偎在了妈妈温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