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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喜欢老家的春天，百草萌芽，万木吐绿，一个充满生机的季节。老家的背后，就是一座小小的山，二三月份，有一簇簇映山红开放。放眼望去，漫山遍野，或深或浅的花束，火一样怒放着，吸引着一双双或远或近的眼球。
在记忆中，每到春天，总有外婆牵着我的手，徐徐从山坡上走过，就连头顶上飞着叽叽喳喳的鸟儿，都抵不过那一簇簇的映山红！外婆会把映山红采一簇下来，用一株节节草拴住，丢进我怀里，笑呵呵地说：“一个小小的花妞儿！”
2
在老家的春天，记忆中，外婆总是牵着我，一步步走过家背后的小山。因为山的北面是外婆的家，山的南面是我的家。总是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絮叨母亲，絮叨我的事儿，嘴巴不停歇。嘴巴不停，手也不停，一会儿掐一朵花戴我头上，一会儿拽一根山葱塞我嘴里。
那是一种特别惬意的日子，外婆的小脚丫走得慢慢地，嘴巴说话慢慢地，手拽着花草的动作也是慢慢地。这样慢慢腾腾的外婆，是童年记忆里一帧温馨的照片，是童年的春光里不褪色的胶片。
胶片里的外婆，定格在童年深处，定格在老家的春天里。
3
记忆中，有一些细微的片段，无法忘记。
曾经，我一路欢天喜地，和外婆走在山道上，一边走，一边接过外婆采下来的野菜，往嘴巴里塞，那种青葱的味道充溢在口腔里，感觉特别好。
忽然，口腔里感受到一股涩味，噗一下吐出来，我嘴里嘟囔起来：“这啥呀，这么涩？”
一边说，我一边低头看，原来是一根刚萌芽的山韭，不涩才怪呢！
外婆看到我的反应，也扭头看，也跟着笑起来：“我没注意采到了生的山韭，你吃的时候也没看吗？”
我捂着涩困不已的牙齿，瞪着外婆：“你就故意的！”
外婆呵呵笑着，伸手揉了一把我的头发，然后说：“记着，任何时候，都要学会细心一点，要不然就会收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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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有大堆大堆的酸枣，开春时节，刚刚萌芽，通身的刺很是尖利，不经意间蹭住，腿上就是一层血珠子。
每每那个时候，我都会“哎呀”一声，蹲下身去，嘴巴对着腿部使劲儿吹，这样可以减轻些痛楚。
外婆发现了，扭过头来：“松皮了啊，没事儿，你还要再长个子呢！”
一说长个子，我就不哭了，巴巴地跑到外婆身边，仰着头问：“还能长多少？”
外婆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咯咯笑：“一定能比外婆长得高！”
我一听又笑了，那时候的我，刚到外婆腰间，对于长高，有着不一样的执念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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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我脚底下踩着一颗石头，一下子把脚丫子垫疼了！我又“哎呀”一声，蹲了下去，把鞋子脱了，坐在草地上，用手在揉着脚底下的疼痛。
外婆再一次诧异地回过头来，笑呵呵地喊我：“丫丫，你踩到元宝了，被元宝咬到脚，是要发财的。”
听到发财，我一下又惊喜了：“我能发多大的财？”
一边这样问着，我一边往外婆身边跑，外婆揉揉我的后脑勺：“你走路，就不看路吗？被刺扎，被石头垫？”
我对着外婆笑：“山上花多鸟多，树多草多，多好看，能怨我吗？”
外婆笑着，用手指戳一下我的额头：“你呀，就不能专心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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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有刚刚长出来的山葱，细细的，长长的，我一边跟在外婆身后走，也一边采。采了一把，用一根山韭拴着，递给外婆：“外婆，今晚炒鸡蛋吃！”
外婆呵呵笑着：“你倒是会吃，你都不怕炒出来不好吃？”
我咯咯笑着，对外婆挤着眼睛：“你以前来采过的呀，为什么会不好吃？”
外婆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你什么时候见我来采过？”
我伸着舌头做鬼脸：“略略略……我就是见过，炒鸡蛋就是好吃！”
一阵山风吹来，外婆摸摸我的后脑勺：“起风了，得走快点了！”
7
黄昏的光景里，外婆和我走在山坡里。
外婆的脚步很急促，总想快快地离开这片山坡。走一阵子，外婆就会看看见见黑下来的天空，对我说：“快走！”
那个时候，我总觉得外婆胆小，经常走的山路，也会这么害怕！
可是，在快到山脚的时候，遇到了一只狼，绿色的眼睛在暮色里发着幽幽的光，外婆攥着我的手，格外紧，格外用力。
感受得到外婆紧张，我也紧紧地跟在外婆身后，不敢说话，也不敢笑，努力向前跑着！
庆幸的是，跑了几分钟后，山脚下有几个开拖拉机的人经过，那只狼扭头走了，外婆出了一口气，在山下大路上坐着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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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过来气儿，我摇着外婆的手，给外婆道歉：“对不起，外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在路上贪玩，要不是我贪玩儿，我们也不会遇到狼……”
外婆望了一眼山，满眼都是绿绿的树林，看不到山林下的那些让人恐惧的家伙们，然后摇摇头：“以后，我们不要再走这里了。”
说完，外婆站起来，牵着我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着，感觉外婆的手一直在抖，我用力拉了拉，对外婆说：“好，听你的，以后我们不走这里了，走大路！”
外婆忽然蹲下来，用力抱住了我：“如果我们刚才没有跑出来，会怎么样呢？”
眼前闪过那双幽幽的绿色眼睛，我身子抖了一下：别想了，外婆，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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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山西侧的村子里，有一个人被狼咬了，大腿上的肉被咬掉了一块。听到这事儿后，我看了看外婆，都想起了那只有着绿色眼睛的狼，虽然没有伤害到我们，但伤害到了另外的人。
过了没多久，那个被狼咬了的人，因为狂犬发作，口吐白沫死掉了。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外婆把我搂在怀里，一个劲儿哆嗦着，好半天没说话。
这件事情，是我和外婆的秘密，一直没有对父母讲起，父母一直不知道，后来的我和外婆，再也不走山里翻回去的原因。
可我知道，外婆的担心和恐惧，外婆因为那只狼，留下了极强烈的心理阴影，在那以后的很多年，只要来我们家，就走的七八里的大路，而不再走三里地的山路。
遭遇一次狼，成为外婆心头永远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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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山上的春光，一直留在我的记忆深处，那些和外婆一起走过的时光，成为绝版的回忆。
再后来，山被开发，一天到晚不断的蹦石头，因为经济原因，山上被破坏得大洞小洞的，许多绿色植物被砍伐，许多石头被带走，那头狼更是没处落身了，甚至被火药蹦没了也是有可能呢！
外婆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每每想起她，心头就会掠过这些遇到狼的事情，掠过种种不安来。
不知道到那个世界很多年的外婆，还会不会遭遇到狼，会不会有恐惧滋生，会不会紧张不堪？
多希望能有一个梦，梦到外婆，给我讲一讲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经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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