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人所说“亲戚并不意味着亲密”。我与大嫂平素鲜有交集,彼此嫌恶着。但我嘴里常挂一句口头禅:“自己屋里的人不能给外人贱。”我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孤玉 第十五章 为大嫂撑腰一日吃早饭时,大侄女一梅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回家,向大嫂告状说如兰(叔伯嫂子)的大女儿踢了她两脚,还扯了她的头发。
大嫂听闻怒意顿生,翻版她昔日撒泼的镜头,插着腰跳着脚极尽谩骂之能事。隔着三个屋的如兰突然像被谁从屋里推出来似的与之对骂起来,昂首躬腰边骂边向大嫂这边疾步过来,来势凶猛。
如兰脚底生风无视我的存在,正要路过我家门前时,站在门口端着饭碗的我喝住了她。
“你站到,我有话问你。”
“问么事?”她无心搭理看都不看我一眼不耐烦地问。
“你准备搞么子克(去)的?”
“伢们逗打又不是大人怂恿的,你看她骂的好不中听,我不撕烂她的嘴巴!”她丝毫没注意到我的表情。
“你是不是要讲打,要是讲打我就让你有来无回。”
她骤然停住了脚步,转头谔然地望着我道:“我们俩个吵架关你么事?”
“我说关我的事你信不信呢?”我板着脸说。
“平常俩妯娌象鸡子啄,今日哪么还帮起忙来了?”她脸上陡地一颤显然有些始料未及,立马放慢脚步低声嘀咕着。
我冷呵两声,她看我一副认真的样子便扭头折了回去。望着她悻悻离去的背影我用眼梢偷瞄大嫂,只见她望着我一副毫不领情的样子,我也见怪不怪地回屋了。不记得我们有多久没有说话了。
平日里的大嫂手脚笨拙干活拖沓,经常会自诩聪明在农活繁重时装装病,隔三岔五与大哥吵个架,借故在家里装睡,待家里人都出工后她立马起来把家里能吃的翻个遍,或者拿几个鸡蛋上街去换点零嘴。
最夸张的是有一次大哥捉了五斤鳝鱼喂在桶里,她一餐煮完了,大人孩子一起大快朵颐,不去管明天有没有下锅米。有人曾不解地问她就不能分几次吃吗?她回答说吃就要吃好。惹得人摇头苦笑。
大嫂上工干活总是喊这儿疼那儿疼,手怕伸长腿怕站直,除了大哥迫于无奈与她搭帮(合伙做事),别人是宁愿一个人也不愿与她搭帮的。
那日双抢割稻子,大嫂因无人搭帮出工不出力的样子拖了后腿,让时任妇女大队长的柳姨犹为不满,忍无可忍的她铁青着脸在稻田里当着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训斥起大嫂来。
“哎,圆英姐,你吃起饭来不输人,骂起人来三天不炒现饭,哪么做起事来就做不动,找个帮手都找不到?个个象你这么做事吃么子呢?不自觉!”
“不自觉”三个字激怒了大嫂,噼里啪啦起来道:“老子哪么不自觉?老子不是搞得黑汗流?不要象当了点芝麻官就人模狗样,老子只是没得你会偷人养汉啦!”口无遮拦的她使出了杀手锏,故意让柳姨难堪。
“你看到我到哪里偷人养汉了?!今日不说清楚我打死你!”柳姨(中年丧夫)恼羞成怒连跳带窜地朝她猛冲过去,和大嫂扭打在一起。
柳姨比大嫂个头大,她一手扯大嫂的头发一手捶她的头咬牙切齿地说:“你听哪个说的?!”
“人家都在说!”大嫂被强按着头勾着腰双手在头上用力辦柳姨的手,双腿不停地跟着柳姨在转,低声吼道。
柳姨如同被激怒了的母狮歇斯底里地手脚并用着,大嫂使尽浑身解数才挣脱柳姨的压迫,双手飞快地在柳姨脸上乱抓,复又白沫横飞狂吐起污言秽语来,田里的人们起初看热闹现在唯恐事情闹大遂赶紧上前拉的拉大嫂,抱的抱柳姨,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柳姨是大队干部,有权管大嫂,批评她几句尚在情理之中。但大嫂公然顶撞并污蔑干部,是错上加错影响恶劣。
此事惊动了大队干部,他们一番讨论后决定对大嫂开一次批判大会,以敬效尤。批判大会意味着大嫂将在众乡邻面前站在长凳上,带着尺把高绿色纸糊的塔尖帽示众,会后胸前会挂着一块纸牌绕大队游行一圈。作为女人我是无法接受的,我想大嫂也一样。
那日早晨燥热难奈,天空中几团乌云凝滞不散,树叶纹丝不动,麻雀在低空盘旋,知更鸟在争相呼告,乡邻们叽叽喳喳带着板凳涌向了大队部。
禾场上乡邻们纷纷落座,大队干部们煞有介事地在主席台(摆了两张学生桌子)前踱来踱去,个个面容严峻。大嫂捅了马蜂窝下不来台被迫来到现场,垂头丧气地蹲在一棵老榆树下,无助的样子让我心生怜悯。我深知不能等,走上前去招呼光叔和小清,径直向隔壁常青的牛屋走去,把人们惊疑的目光和张大的嘴巴甩在身后。
牛棚里被牛尿浸湿已然变了色的稻草遍地,散发出刺鼻的尿骚味,尚有几堆牛粪像被人放在那里似的完好无损,有几只苍蝇尤其喜爱,嗅了这堆又嗅那堆,忙得不亦乐乎,发出令人厌烦的嗡嗡声。尿味粪味混杂在一起臭气熏天。
除了牛棚僻静一点,我想不出更好的地方来。
光叔迟疑着跟在我身后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姐姐,有么事不能等到会开完了再找我,马上就要开会了。”
“等你开完会我就不用找您了。”我直截了当地说。
“哦,那你快说。”他态度瞬间缓和了下来,作洗耳恭听状。
“我想提醒您们一件事,我大嫂向来气大爱闹,今日要是会开过了行游过了,她一时想不开死了,是朝您们哪个家里抬?”我看看光叔又看看小清,期望他们给我答案。
他们显然被我问住了,面面相觑又露出互为询问的眼神,片刻后两个人似有所悟地朝我看了看转身离去,我猜想大概有转机了。
禾场上人声嘈杂,有的挨头挤脑窃窃私语,有的插科打诨惹得一团乱笑,都时不时偷眼瞄向主席台前那张长凳,等着看热闹。
光叔站到台前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会场顿时像林中的小鸟看见野兽般的忽然一静,几乎同时都像长高了一截似的伸长脑袋聚焦光叔。
“跟大家说个事,今日天气不好,怕是中途下雨大家躲闪不及,会,改日再开吧。”说完光叔一挥手走了,人群一片质疑声。
人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事情以前绝无仅有过,他们期望着什么又极不情愿地起身离去,似乎在纳闷这戏还没开场怎就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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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么事?”她无心搭理看都不看我一眼不耐烦地问。
“你准备搞么子克(去)的?”
咦,这不是湖北方言吗? 姐姐是武汉人?
——像是山峡或巴东一带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