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一片灰暗,纵使前路茫茫,我依然负伤匍匐前行,就算前途艰涩坎坷,我亦从未想过放弃生命做生活的逃兵。唯嗟叹自己命太苦,运太差,所以终日泪水涟涟,一张长久被阳光遗忘的脸,苍白憔悴。
[乡土] 孤玉 (6)Ⅱ与大嫂反目隔壁姚婶的小女儿圆香与我颇为投缘,看我整日双眼红肿忧心忡忡的样子想着法儿逗我开心,经常在田间地头变戏法似的给我塞点小零嘴,挖空心事给我讲笑话故事,体力繁重之时给我搭把手,我对她是尤其喜爱的,像上天赐予我的小妹妹一般。
那一日她硬是拽我上街去玩,说是出门转转心情会好,看她一脸热诚我也不好拂她的面子,遂强颜欢笑地跟她上街了。
那是一条狭窄的短街,各种铺面挨挨挤挤,零散的货郎吆喝声声。铁匠铺师傅们挥汗如雨锤打个不停,弄得火星四溅;茶馆里人声嘈杂,人们忙着赌点小酒钱,有人争得面红耳赤;蔑匠铺里师傅在认真编织着蔑篓,旁边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箩筐、篾篓、撮箕、菜筐等等;包子铺里热气腾腾直往外扑,香味四溢,刺激着我灵敏的嗅觉和脆弱的味蕾,那圆的包子方的馒头好似长了手在拉我,我抚弄衣角抿嘴低头走过。
裁缝铺里缝纫机辛勤地鸣叫着,红的、绿的、白的、黑的、有花的、无花的各种布料,看得我眼花缭乱,心驰神往。想起母亲在世时每年都会给我做个大花袄,自她走后再没缝制过新祆,出嫁时的红祆也是之前穿过的。不由感伤起母亲的不在,我也只能站在门外观望观望了。
我走到了芽子摊前驻足,眼神贪婪地望着那一个个紧连着的长约十公分宽约三公分的芽子垂涎欲滴,又一次低头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唾沫恋恋不舍地离去。
圆香兴致勃勃地买着她需要的东西,忙于讨价还价,根本不曾留意到我的神情变化。转了一圈的我们又复返路过芽子摊时,我忍不住小声对小香说芽子好香。
她忽然用问询的目光看着我说:“你是不是想吃?”
我羞红了脸道:“我是想吃没钱啦。”
她用手肘顶了下我的腰说:“我买给你吃。”
我连连后退摆手说不,又匆匆走上前好远。我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因为根本无力偿还。
回家后圆香急匆匆跑去找婆婆,故作神秘地说:“三妈,二嫂怕是有喜了,她想东西吃。”
无意间听到此话的我心里一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哦,是吗?可能是的。”听得出婆婆很高兴,只听见她稀欠地抬高声音笑了,总说晓得了晓得了。
此后婆婆会隔三岔五用袜筒样长的小布袋装了粟米去街上换点豆腐、霉渣或一截小耦,炒好焖在我的碗底,唯恐大嫂看见。
真是怕什么有什么。我猜想她一定早就窥出了端倪,所以那天她轻手轻脚走在我身后伸长脖子望我的碗底。
她“啊!”地一声像一记闷雷响彻我的耳膜,吓得我身子一抖手中的碗险些跌落,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头望向她。
“我说那个老婆娘天天鬼鬼祟祟在搞么子呢,原来是跟别人搞两样食啊。”她回头一只手拿着碗筷另一只手握紧拳头猛捶大哥的背。
兵国怒视着她哼了一声把脸转向别处。
“她怀伢了,我怕她吃不下就拿粟米换了点菜给她吃,她造孽哦。你比她要好点,你就吃点亏大人大量啰。”婆婆自知理亏用乞求的口吻跟她说。
“我就没怀过伢?你什么时候单独弄给我吃过?你偏心就偏心,不要狡辩。”她气得咬牙切齿又用手指去戳大哥的额头道:“没用的哟——。”
大哥有些无可奈何,脸有些挂不住腾地站起身一把把她连拖带拽弄回了就在屋后也是茅草屋的家,随后传来她恶毒的骂声、鬼哭狼嚎的声音。
差不多连续一星期晚上大嫂都会找大哥吵,吵过后无一例外地会呼天抢地半天。
我很感恩婆婆这么疼爱我,又让我享受到了弥足珍贵的母爱,目睹她因我而受委屈,心里实在不忍,只得好言相劝她别再给我买菜,免得受我牵连。听罢我的话她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艰难地哆嗦着双唇,却终没挤出半个字。
四队长听闻此事专程登了大嫂的门,大嫂倍感意外。
他开门见山地对她说:“ⅩX,我跟你说啊,你要是把你老二的一家人吵散了我们要找你的。好大点事哦,你搞得鸡犬不宁,象个样就收场了啊。”
“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说我?我看你个黑烂X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跳起来骂道。
“你个没脑壳的婆娘,你不想想你兄弟体弱多病,家里穷得叮当响,人家愿意留下来就是你们家的福气。”四队长恨她不开窍地说。
“我管哪个哪么搞啊,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我的一家人也快散了,好象没哪个可怜我。”她继续嚎叫道。
“反正我提醒你了,你要吵就吵你的去!”四队长一甩手扬长而去。
“呸!要你说!”她一副得意的神情。
这一幕被站在后门的我看得一清二楚,四队长走出门时她才发现我看着她,脸上有些发窘。
对于四队长我是尊敬有加,感动莫名,忽地想起曾经有那么一曲。
大嫂的父亲也是一位道士,与我公公及父亲都是同道中人,她父亲在我娘家见过我,见我比她女儿长得强,做事比她能干,心里隐约有些担忧怕我欺负他女儿。便对父亲说那家可是真穷,找不出第二户,你就放心你女儿去受罪?
父亲不以为然没予理会,让他父亲碰了一鼻子灰,极为不爽。
想到此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起来。
大嫂每天搓过衣服后都要绕到前门拿棒槌去河边清洗衣服,还棒槌时懒得上前便屡捅后门,本就不牢靠的后门被她捅得山响,摇摇欲坠。我看不惯说过几次她也没理我,可能是她看我身怀六甲不好动我。
不巧的是几天后我右手小指关节突然长了一个大脓疱,疼得我坐立不安,更别说出工了。
那天我一个人坐在后门口,家里没有其他人。苦等时机的她又来捅后门,我瞟了她一眼没吱声。哪知这一眼惹恼了她,她丢了棒槌冲上来就按隹我的头乱扯头发,末了又死掰我的小指,我只有疼的份,毫无还手之力。她出够了气回头飞跑进了屋,我滑倒在地嚎啕大哭。
我的泪水像关不住的水笼头泊泊落下,小指血水也在肆意乱滴,痛彻肺俯,我从不开口骂人,但我会恨,我的心燃烧着熊熊烈火,眼里喷着火焰,牙齿咬得咯咯响,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自那以后我的小指头从此弯曲返九十度,再没伸直过,也落下个“丫把子”的混名,让我羞辱难当。
听得我惨烈的呼号,婆婆脸色煞白地跑来了,大哥涨红着脸来了,兵国急匆匆赶来怒火冲天又开始骂大嫂了。
婆婆不知怎么安慰我才好,不停地滴泪吸鼻子,不停地用衣袖擦眼角,说着大嫂的不是,给我赔理。
大哥弄清缘由后三步并作两步回家,捏着拳头屋里一通乱瞧嘴里嚷着大嫂的名字。
大嫂自知不妙心生畏惧,又先发制人地嚎哭起来,数落起我的不是,骂我是丧门星,搅得鸡犬不宁。
“啪!啪!”听见两个清脆的耳光落在大嫂脸上的声音,我们都愣了。大哥居然敢打她这是我未曾料及的,顿时大哥的形象在我心里光辉起来,感觉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疼痛都似乎减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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