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若岚之忧
泉清苑，太子妃袁若岚的别院，此时侍女们手捧华服美饰，伺候袁若岚沐浴更衣，忙得不亦乐乎。
皇宫里来传话，今天太子回京，皇上设宴接风，并且嘱咐了一定要带家眷。虽然太子府里侍妾不少，但除了慈云殿的苏妃，其余都是没有册封过的。
虽然苏妃常年霸宠，但她的出身决定了她永远入不了皇宫的门，每逢正式场合，携带家眷入宫的时候，非袁若岚这个正牌太子妃随行莫属，这竟然是她和周允桀最亲近的时候。
“娘娘，这件怎么样？”蕊儿拿了件湖水绿的纱裙比在刚刚出浴的袁若岚身上。
袁若岚本就晶莹剔透的白皙肌肤配上这娇嫩欲滴的颜色，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美不胜收。她点了点头，让蕊儿帮她更衣。
待衣裙规整妥当后，蕊儿又给她拿来了如烟似雾般飘逸的轻纱外搭，灯光下轻纱泛着淡淡的水光，是种形容不出来的灵动颜色，最后在腰间系上一条胭脂红色的腰带，打出精巧的结扣更是画龙点睛，艳而不俗。
“娘娘，您真是咱们西梁最最美的人儿了，绝找不出第二个，太子殿下好福气。”蕊儿边说边帮袁若岚梳发髻，用鲜花泡水洗过的头发水水亮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真的？”袁若岚也忍不住细细看镜中的自己。
她自小知道自己是美的，那西梁第一美人的名声听在耳里羞愧却也受用，可是为什么从小到大周允桀就是没有对她倾慕过呢？
“当然了，若我是男子，见娘娘一眼就不能自拔。”蕊儿灵巧的双手一阵翻飞，发髻上错落搭配着奢华高贵的发饰，峨眉已淡扫，朱唇也已轻点。
一个闪神，白天被被周允桀带回的女御医的样子出现在袁若岚的思绪中，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御医院的宫女一律的白衣素裙，墨发简束，不许戴任何装饰，这全然就是她的样子。
没有美衣绫罗，没有钗鬟珠宝，没有铅华丹蔻，也能在一众罗裙美人中凸显出她的与众不同的美，她纤尘不染的高贵，所有的装点修饰仿佛只会埋没了她本身的美好。
想到这里，本来神采飞扬的袁若岚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她是谁？她应该已经是住进太子心里的人吧？
周允桀向来不避讳美色，就连宣州第一名妓都敢娶进门，这些袁若岚都不放在心上，但今日他牵着那个女子的手，旁若无人地从她身边经过时，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
“娘娘，怎么了？怎么又不高兴了？”多年跟随在袁若岚身边的蕊儿对她的心事都很清楚，袁若岚脸色一丁点的颜色变化别人察觉不了的，她都一一收集眼里，记在心中。
“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的装束太艳了？”袁若岚一件一件拆下发髻上的钗鬟。
“娘娘若不喜欢，蕊儿重新给娘娘打扮。”她满脸堆笑，尽力地不扫袁若岚的兴致，她的主子等今天好久了，太子爷这些年东征西战没几日是在府里的，更没有几日能陪在太子妃的身边。
“罢了，就这样吧。”袁若岚已经想不起上次周允桀看她一眼是什么时候了，不论怎样打扮，她都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娘娘，外面公公来催了，说太子殿下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备好了，让您不要让殿下等了。”一个小宫女急急碎步赶来禀报。
蕊儿刚要开口，被袁若岚抬手间拦下，“去回话说，我马上就去，定不会让殿下等。”说到周允桀，她总是万般无奈与柔情在眼里化开。
于是披上春日用的轻巧斗篷，一路莲步轻移，往大门外赶去。
周允桀并没有来，等待是袁若岚打小为周允桀做的最常见的一件事儿。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周允桀是去宫里探望陪读的哥哥袁若峰，那俊秀飘逸的翩翩少年就沉入她心底，成为最珍贵的宝藏。
以后每一次借着见哥哥的机会，她都要痴痴等到见着了周允桀才肯回家，她也等着自己长大，很努力地学习做一个出色的大家闺秀，就希望能等到嫁给他的一天。
现在真的成了他的太子妃，她依旧在等。
从新婚的那一夜，他就没上过她的床，说是袁若峰尸骨未寒。后来又是战乱难平，一年又一年，她还是没有等来他的宠幸。等待——不知要到何时才会终结？或者，这就是她遇见他后，注定的命运。
“太子殿下。”周围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一声太子殿下把袁若岚从过往中拉了回来。
“殿下。”她娇羞地一个万福欠身。
周允桀附和地答应了一声，便先上了马车，等袁若岚上车后，则看见他已疲惫地闭目养神。
“殿下，是不累了？风寒咳嗽可有好些？”袁若岚柔声细语，“新来的御医有没有替殿下诊治过？”
听到这里，周允桀才睁开了眼，“我没事。”他说话的声音哑哑的，听了让她心疼。
袁若岚还想再说什么，但周允桀的神色已不知不觉飘到了马车之外，她识趣地闭了口，只是眼睛在他身上挪不开。
他今晚锦衣华袍的礼服着装衬得他格外威严肃穆，平日的飘逸不羁在一冠一束中沉淀下来。如雪的发不仅丝毫无损他的俊美，更添了神抵似得光芒。
那白发……他也从没有告诉过她，为何三年前从边关回来，带回了袁若峰的尸首和这一夜变白的发？
究竟在北疆之地发生了什么，让一向不关心皇位江山的周允桀投身宫帷角逐，让一直桀骜不驯的他接受太子之位，让从来没倾心过的她成为正妻册封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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