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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我最近一次见他。前几天回来的路上“四号”同学盯着一个背影问我:“你看看这是毛亮么。”我刚想说这驼着背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小伙子,可仔细一看确定是他无疑,他刚刚过去几步,本来想追上他问候一下,却碍于种种原因最终没能向前说话。
我算了一下,我们跟他大概有六年没见过了。
一、
小学五年级因为学校整合我们搬到了一个学校上课,这也是第一次在学校住宿,第一堂课因为老师和同学们都不太熟悉所以组织我们自我介绍,我们也因此结识了这位叫“毛亮”的同学,“憨态可掬”是五年级的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虽然是男孩儿,可是第一次跟陌生的同学共同起居还是不太适应,因此宿舍的氛围比较尴尬,“毛亮”却显得很平静,我当时并没有想他是什么样的心境,只是暗暗佩服。
小学生们玩起来很容易熟络,所以对于住宿这件我本来很反感的事情很快就改变了看法,也因为这样,我们和“毛亮”也成为了朋友,一个宿舍一起行动也成为了我们所谓的哥们义气,“毛亮”在我们团队里也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做什么也比我们更积极,其实他的性格很招人喜欢。
八人间的生活总会有嫌隙,因为生活习惯不同,所以就会有人格外突出。就比如说值日,值日这件事我们按1-8号床排序的,各自遵守,只是每次六号同学总会找理由躲过,或者找七号“毛亮”同学代替,替代过后再不说补偿,“毛亮”同学也每次都答应他,直到习惯。这件事我们不是不知道,只是“毛亮”同学没有表示不愿意,我们也并没有开口,也没有觉得这件事会有什么影响,毕竟五年级的我们不是先知。
二、
五年级时候手机远远没有现在智能,而对于我们学生来说更是不可能有的稀罕物,所以每日打发大把无聊时间都是“五子棋”、“象棋”,当然,扑克牌是命令禁止的。
那段时间最火的一定那种圆卡,输了的要把卡片给赢家,谁有厚厚一摞圆卡就好像有一笔财富一样宝贝,“毛亮”也不例外,力气大的人玩起来就是容易,“毛亮”用借来的圆卡把我们宿舍赢了个遍,我们并无二话,虽然“六号”同学不太乐意但也乖乖上交,小孩子高兴来的很快,随即矛盾也来的很快。
小孩子容易产生摩擦,往往三言两语不合就会吵一架,吵架过后在和好,本来不是大事。至于“六号”同学和“毛亮”为什么吵架我记不得了,但是吵架的后果我却记得很清楚。当天晚上他们吵完架我们以为结束了,第二天正常上课,第二天晚上玩的时候“毛亮”的那一厚摞圆卡不见了,“毛亮”想到“六号”同学就问了一下。小学生的演技确实拙劣,明明心虚却依然不肯承认,“六号”同学有错在先,而且出言确实过分,两人扭打在一块,其他舍友在别的宿舍玩,我和另外两名把他们赶紧拉开让他们冷静一下,“毛亮”被拉开后气不过推开门往屋外走,关门用来点力气,刚巧“六号”同学打算把他锁到外边,就这么几秒,“六号”同学开始哭,我们才反应过来,看见口上面沾了很多血,“毛亮”在门外懵住了,“四号同学”赶紧找来老师送到医院。
“你说他不会有什么事吧”。毛亮缓了半天才问我们。第二天“毛亮”和他的家长被叫到办公室训斥,并和“六号”同学的家长协商赔偿。
“六号”同学大概一周后才回学校上课,手上还带着石膏,我们也是从他嘴里我们才知道,“毛亮”同学的母亲其实有点“傻”,而且经常打他,父亲一个人给别人种树,还要给供他姐姐上大学。
六号”同学把这当做一种炫耀,讲给我们听、讲给不知道内情关心他的女生听,从此之后“毛亮”同学就彻底变了一个人,不再跟我们讲话,不再跟我们一块吃饭,很晚才回宿舍,“毛亮”的尊严就被当做玩笑任意的践踏,我们劝过“四号”善良,他不采纳,于是我们四个晚上把“六号”同学给打了,并威胁他如果敢告诉老师就见一次揍他一次,我们本以为这就结束了。
六年级要毕业的时候,“毛亮”同学找到我问我能不能借他用一下我的饭卡,他告诉我他的父亲来学校看他,在学校食堂吃饭卡里没钱。我不信就问他怎么可能会没钱,(我们食堂的饭特别好吃而且价格极其便宜,一份菜一份饭才不到三块钱)在我和“四号同学”的逼问之下他才告诉我们他的生活费都被“六号”同学抢了,而且每周开学都抢二十。
“六号”同学知道“毛亮”父亲很久才回来一次,所以身体好了以后去“毛亮”家闹了一次,还砸了他家玻璃,不让毛亮告诉别人。“毛亮”同学没办法,我们开始每天呆着他一起吃饭,直到毕业作罢。
毕业之前我和“四号同学”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六号”打了一顿,算给“毛亮”报了仇。
三、
初中第一次看见毛亮是开学第二个礼拜,他还跟“六号”同学一个宿舍,毛亮带了好几份饭回宿舍,简单打了一个招呼就走开了,看他的样子以为是给舍友带饭,毕竟同学相互带饭是常有的事。第二次见他才知道他已经沦为成了他们班的“奴隶”,打扫卫生、带饭、洗衣服都是他的“工作”,问他怎么不反抗也不说话,而且很着急要走开,后来他偷偷告诉我“四号”同学说不让他再见我和“六号”同学,不然又要挨打。
我和“四号”同学初中依然在一个班在一个宿舍,我把“毛亮”同学的话告诉了“四号”,四号面容惆怅的叹了一口气,说:“咱们不在一个班,宿舍不在一个楼层,从不能一直跟着他吧”,其实四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毛亮”同学被欺负也未必只有“六号”同学一个。他可能被全班男生一起欺负。
我其实特别想问问“毛亮”到底怎么了,问问他怎么不反抗一下,怎么不解释一下。只是在没机会了,我也是听别人说起“毛亮”辍学了。
“四号”同学因为打架被勒令转学,这个消息很令人振奋,“毛亮”如果还在的话也会很高兴吧。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以为跟他们再也没有交集,机缘巧合之下我跟“四号”同学在一个驾校练车,他认出来我讪讪的找我说话,“问我大学好么”,说实话我很讨厌他:“哼,好啊”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后拿出耳机戴上,他看出来我懒得理他,知道自讨没趣立了一会又悻悻的走开。
之后的几天没在去过驾校,单纯的是因为不想看见他,看见他落魄倒其实有一点欣慰,又有一点可惜,可能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的他是怎么毁了自己又毁了别人。
他可能生活的不太好,佝偻着腰哪里像二十岁。
我和“四号”同学坐在马路牙子上,一边看着他,一边三三两两的唠着过去的生活。
我们最终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我们的这位朋友。
道路上本来车就多,说说话的功夫再抬头就看不到他了。
“人不自救天不佑”,看见软弱的人果然人人都要踩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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