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十七章:鸳鸯蝴蝶双双飞(四)
这一天,天气濡闷,天极远处几朵黑云行得极慢,一场骤雨或在明日便至,曹瑞反倒悠闲起来。
从百花百草中提炼精油并不是个轻松的行当,与天气大有相关。天气太热太冷,影响提取量,若太潮,则影响品质。
今天湿热占了两条不利,知秋阿姨早早的便关了作坊,三人坐在房内休息。
澄默时节孩童心性,手脚片刻不停,原本还埋怨没人陪伴,这下可好,非要拉着曹瑞外出玩去。知秋阿姨溺爱,只得有着女儿胡闹。
曹瑞也无事,正好一同到街上逛逛。
村子不大,因为靠着大道,反而聚集不少人家,热闹而祥和,却没什么可供玩耍的地方,娱乐无非是沾花惹草,招猫斗狗。澄默时节别看是个女孩,疯起来的劲头却十足一个假小子。把曹瑞折腾不轻,单薄外衣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抬头望了望天边的雨云,少了风的助力,蠕动的速度简直像乌龟爬,曹瑞还期盼着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雨压下暑热的烦躁,可看这情形,说不定还没到这里便已力竭了。
若不是人间有风,谁知道浮云曾经流动,曹瑞心想,坐在树下的石上,挥动衣领扇起微风,目光着落在眼前欢跳的女孩身上。清纯无邪的模样勾起记忆里的许多事,一时沉思无语。
忽然,一股淡淡的清香传入鼻子里,胸肺一舒,曹瑞抬头来看,正遇上澄默时节两手端着稚嫩的少女脸庞快要贴上自己的额头。曹瑞吓得从石墩上趔趔趄趄的翻滚下来,笨拙的姿势惹得女孩毫无做作的开怀大笑,耳边插的一朵蔷薇花枝乱颤。
“曹瑞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没什么。”曹瑞也不知该怎么解释那一段现世的生活。也是跟她一样大的时候,自己的命运便被注定了现在的结局。
他的姿势原是半仰躺着,还想吓唬澄默时节几句,好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从地上站起身,目光偶然往天上一望,脸色不禁大变。
远处高天之上的乌云竟发生了变异,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吸力裹挟,乌墨一般的云层突然间生出刺一样的突起,仿佛有天人张着大口将之吸入肺腑。旋绕着的云柱瞬间生出百丈之长,有如海兽巨大柔软的触角,形态蜿蜒,从天而降。
它的目标!!
曹瑞双瞳精光闪烁,下意识的施展出鹰巡之术,口中大叫不好,这一条云之龙,它的目标正是自己这里。
不由分说抱起澄默时节,曹瑞脚下施展起奔跑法力,脱缰的野马般的往家中疾驰。
澄默时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曹瑞大力一拖,抢在怀中,耳边的花儿也早掉了。她想要大喊,却都被疾风噎进喉咙,想咳又咳不出。
曹瑞自认自己脚力不俗,匆忙间不忘回头打量,目中集聚真息,猛地放出,千里之远的距离缩为盈尺,这正是鹰巡之术的精髓所在。
这一次,曹瑞看的清清楚楚,云中有人!
云柱如龙,骄夭恣肆,原来是被人操纵的,那个的面孔却是陌生的很,在云龙的最前端露出半截赤裸上身,就像拖曳着一条黑色长裙。
“放下我的女儿。”
那人开口说话。虽与曹瑞天上地下相隔千百里之遥,他的声音却依旧清晰的传入曹瑞的耳中,只是看澄默时节一脸被风吹皱的茫然,显然她并未听到。
女儿?
谁是他的女儿?
难不成是澄默时节?
曹瑞心动,脚下不停,已经奔跑了许久,那间熟悉的小屋就在眼前。身后却陡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连着澄默时节一起冲破大门,摔倒在院子里。
落叶知秋心情不知怎的烦闷的很,正在屋内歇息,听见院中的巨大声响,忙起身跑到来一瞧,地上躺着曹瑞和自己的女儿,曹瑞还好,正蹒跚着要站起来,可澄默时节却毫无动静。
落叶知秋一时慌了,急忙去扶。
这时就听见一个极熟悉却又久远的声音轻轻绕绕的响在耳畔。“秋儿……”
这个称呼,除了自己年幼之时被家人这样叫过,所剩唯一会这样叫自己的就只有自己的夫君,落叶知秋紧紧地捂住了嘴,如遭雷击,她不敢回头,因为自己的丈夫早已死去,但是,她将这呼唤细细品着,咀嚼着,反复思量着……
丝毫不差。跟自己心底永存的那一份美好完全契合。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他!
情最难是厮守,情最苦是回眸!
落叶知秋还是忘不掉那个人,即使自己现在体形走样,双手生满老茧,脸上已有了皱纹,所有经历过的岁月都化作一柄柄无情利刃在自己身上刻下遍体鳞伤,但总有一种感觉叫人难忘,被她死死的护着,牢牢的霸占着,不容许任何人染指抹杀。
如果今生不是和你相遇,手中这把红伞还有什么意义?
而留在落叶知秋心底里的那一抹红,正映着一个男人的模样。
她转过头,就像是被命运催使,她转过头,望着院中,院中立着一人。一身赤裸不着一缕。
这一具健硕的胴体,自己不知抚过多少遍,平坦又充满力量,就像一座苏醒的火山,喷涌出的炽热击溃自己的心防,痴迷,沉醉。甚至在梦中,落叶知秋至今仍然会想起当年彼此之间的相拥相携。
其实,两人的相遇实属可笑。
就像曹瑞一样,他也是一个失忆的人,样貌实属平常,甚至还比不上家族中的仆役俊美,可偏偏落叶知秋就是忘不掉他,自从在忘川里救下他,自己和他的命运便被一个叫月老的无聊神仙给拴在了一起。
他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忘记了家在哪里, 忘记了一切。
忘得彻底,就像落叶知秋爱的彻底。
两情相燃,星火般璀璨闪耀,落叶知秋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并为他取了名字,叫做时节平措。时节一族乃是渊源流长延续至今的大家族,秉承的规矩是将时节之姓放在名字之后,代表所有家族中人都要以背负此姓为傲,并砥砺前行。
而他却不愿遵守这些老旧的规矩,“我就要把姓氏放在前头,因为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就像时节二字,比我的名我的命还重要。”
落叶知秋怀孕了。
她不敢叫家人知道,因为平措在自己家族里的身份只是个下人。
他们已谋划好了私奔。但计划却被族长破坏。族长要挑选家族中所有健壮男子去做一件秘密的大事,深入某座大山,寻找某种宝物。
——这是在族人中流传的比较被所有人认可的答案。
落叶知秋虽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却也知道这事关家族的大事,不由为即将远征的人捏了把汗,簇拥上前为所有被选中之人加油助威。
可是当她看到队伍中间的时节平措的时候,她哑了,快要疯了。
为什么?
平措望向她的目光是那样的火热,就像自己永远依存的那一方宽广的胸膛。
时节平措想起昨晚的对话,那是族长对自己的承诺。只等这一次平安归来,自己就能如愿娶落叶知秋为妻。
想想就让人激动。
时节平措已知道爱人怀孕的消息,他只盼自己能在孩子出生之前回来。
但他并未如愿,而是陷入了一场厮杀。
……
j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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