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太虚，不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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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2期“负”专题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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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无征兆的瘟疫突如其来，残酷夺去了灵凤村包括我相公在内一百零八条人命。

我双目满含着血泪，两手挥舞锄头，挥汗如雨，把他们埋在了村头的灵凤山。

辛辛苦苦经历了三个多月的风吹日晒雨淋，我终于将他们永远安置在了灵凤山之巅。

我一一拜祭了他们，最后我来到了相公的坟前。

我开始声痛哭，控诉天道不公，无缘无故夺去了这么多活生生的生命。

我的血泪将要哭干时，双眼似是出现了幻觉。

模糊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乡亲们出现在我面前，他们呼喊着我的名字，要我为他们主持公道。

这一切是那样的真实，他们就真实地存在我的眼前。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再复看，我吃了一惊。他们依旧飘在原地，嘴巴一张一合，继续要我为他们主持公道。我又望向别处，看到了游离在灵凤村周围的孤魂野鬼。

不过，我没有感到害怕，因为他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我回头看了相公的坟墓，并没有看到他的出现。

村长飘过来，缓缓对我说，“灵儿啊，我们死得好冤啊。只因那冥王办公时，打了个瞌睡，不小心把我们的名字从生死簿划掉。你相公就跟冥王理论，谁知冥王不肯认错，将你相公打入阴牢。灵儿，灵凤村就只剩下你了。只有你才能救我们，救你的相公。”

“可是村长，灵儿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懂啊。如何帮你们？”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村长接下来的话给了我无限希望。

“灵儿，可知道为何你能看到我们否？”村长突然问了一句我不知如何作答的话。

“灵儿不知村长此话怎讲？可否为灵儿解惑。”我愣了一下，把这个蹴鞠踢给了他，因为我真的不懂。

“那是因为你有灵气。你想啊，灵凤村因冥王的疏漏，我们全村除你之外而含冤九泉。在这个污浊不堪、指鹿为马的人间世界，你完全可以置我们放手不管。但你一个弱女子亲手将我们入土为安，这正是一个灵体最具体的表现。灵儿，不妨把你的手掌摊开来看看。”村长用充满智慧的微笑看着我，似乎在为我而感到自豪，我就是灵凤村的希望。

我依言摊开了双掌，看到了掌心不知何时出现银光淡淡的'灵'和'体'二字。

两个银字星光点点自掌心蔓延至我的全身，与漫天洒下的星光相辉交映。

我的身体开始变得空灵起来，这种感觉煞是神奇。

这种神奇的感觉令我不禁闭上了眼睛，飘渺的身心渐渐感应到了天地人三个不同的世界。

我看到了天界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各路神仙，天庭繁荣；人间至高无上的皇帝，王侯将相，贩夫走卒，无尽的沧桑；冥界中身穿黑袍的冥王，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无边的幽深死寂。

我……看到了被深锁阴牢的相公。

眼泪一下子顺着我的眼眶滑落而下，眼泪有些冰凉，带着一丝温热。

现在我必须要马上去救相公，以及乡亲们，不是伤悲流泪的时候。

村长向我走了过来，隔着一步之遥，压低声音对我说：“灵儿，咱们凤首村有千年前留下来一套太虚决，需灵体之人方能体会。如今我就传授与你，听好了，灵儿。”

村长郑重地道：“太虚诀有二，一为：太虚祭祀灵空舞。……二为：太虚灵空吟唱。……”

我将村长传授的太虚决记一一心中，跳起了古老的舞蹈，唱起了古老的歌谣，领悟起凤首村自太古传承下来的太虚诀。

我的身体逐渐发生了神秘的变化，化为了一只傲立群山之巅的灵凤，紫霞为我伴舞，嘹亮的凤鸣穿透层层乌云。

“太虚万物生……”我挥舞衣袖，旋转身体，左腿凌空旋踢，重重踏在地上。

“冥界之门为我打开……”我将灵力灌入吟唱声中，高声吟唱。

随着太虚吟唱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我相公的坟墓“轰隆隆……”打开了一道虚空裂缝，那是通往冥界的大门。

“嗷……”我引颈高鸣，回眸望了一眼凤首村的乡亲们。

“灵儿赶紧去吧，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我挥手告别村长他们，抬脚跨进了虚空裂缝，黑暗裹挟着星光将我包裹起来。

也许是刹那，抑或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空间恍惚晃动了一下，我就来到了冥河之畔。

黑灰色的光线下，冥河尽显出深深的黑红之色，污浊不堪。河对岸开满了鲜艳的彼岸之花，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空气中飘送过来的彼岸花香。

冥河漂流着许多不明物体，我看到了波浪中翻涌着累累白骨。那些白骨惊恐地张大着嘴巴，在冥河不断挣扎。

看着这些无谓挣扎着的白骨，我忽然想到，会不会有朝一日，我们也将舍弃了一身皮囊，化为白骨在这冥河中拼命挣扎。

我穿过岸边树林，黑树干黑树叶看起来没有任何生命力，人畜无害。

当我走到树林中央时，身后有一阵呼呼风声极速在耳边放大，强烈的窒息感笼罩着我。

我下意识跳起太虚舞，轻盈地转身回旋，堪堪躲过了来自身后的破空声。

“啪……”一根长长树枝打在我的脚下，地上瞬间裂开一道长长的裂缝。

我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黑树影影绰绰，有规律游走在我身前不远的地方；晃动着它们的树干，树枝伸伸缩缩，似乎随时要对我发动攻击。

“小女娃，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不属于这里，老夫奉劝一句，赶紧离开吧。我们不想伤害你，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一棵最大的黑树在主干现出了一张老人的脸，走在了这些黑树的前头。嘴巴一张一合对我发出了自冥界的警告。

看着眼前这棵不知道守护冥界多少年的黑树爷爷，我想起了灵凤村的村长。

虽然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但是他们的责任都是相同的。都有着各自守护的羁绊，一个守护着冥界，一个守护着灵凤村。

既然黑树爷爷说了不想伤害我，那我又岂能令他们感到为难呢。

我欠身向黑树爷爷施了一礼，“黑树爷爷，小女子灵儿有礼了。我乃太虚灵体，太虚灵体与灵魂体本是同根同源，故小女子能够进入冥界，机缘巧合，亦不为过。小女子也是迫于无奈，事出有因。”我将灵凤村悲惨遭遇的前后经过，详细告知黑树爷爷。

末了我说了一句：“守护冥界固然重要，但若是冥界失去了它原有的秩序。长期以往，那么势必将会引发三界的混乱。请问黑树爷爷，这样的冥界到底还值不值得你们去守护。为了正道沧桑，还望黑树爷爷成全小女子。”

我看向了他，希望他能够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毕竟黑树他们不想为难我，证明他们内心淳朴善良。所以，我也不想与他们正面发生冲突。

黑树爷爷伸出黑黑的树枝捋了一把胡子，微微弯曲树干，似是在低头沉思。

片刻之后，黑树爷爷挺直树干，将两条如同手臂的树枝负于身后，朗声道：“既天道使然，我们便不再加于阻拦。”

黑树爷爷招了招手，对我说：“小女娃，老夫有样东西交给你，一路上可保你畅通无阻。”

我心里一喜，快步上前。

黑树爷爷从身上摘下一片巴掌大的树叶，郑重其事递了过来。

我想这片黑树叶定是不凡之物，忙伸出双手接过来。

树叶通体墨黑，叶络一鼓一鼓地伸缩跳动着。握在手里，感觉它像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已存在。它能让我的太虚灵体更加趋于纯粹，更加通透。使我与这方冥界融为一体。

我细细将墨黑的树叶收好，“多谢黑树爷爷厚赠，小女子不胜感激。”

“嗯……去吧。”

黑树爷爷挥一挥树枝，那些包围我的黑树自动分开，给我让出一条通往冥府的路。

我一边走一边给他们行礼，献上我的敬意。

穿过树林尽头，我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奈何桥边。

新进冥界的灵魂体，正在奈何桥头排队，准备去接孟婆那手里的孟婆汤。

那些眉头深锁，愁眉苦脸的灵魂体一言不发，非常干脆地接过孟婆汤，一饮而尽。

有一些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的灵魂体，走到孟婆跟前，显得很是抗拒孟婆汤，他们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此时，他们脸上的微笑已经荡然无存。这碗孟婆汤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碗剥夺他们过往幸福的毒药。

天人已隔，生前的幸福已成云烟，何必再去苦苦眷恋。心中虽有万分不舍，但亦不得不甩手挥去。

我心中涌起无限感慨，不忍他们忍受这种求而不得的折磨。

我不禁吟唱起了太虚诀，“啊……过往兮，不可追之兮。沙漏留不住心中美好，蒲公英如同柳絮飘走。往事已了，往事已了。何不饮一瓢孟婆之汤，留取刹那永恒在心间，不负过往，不负卿。啊……”

空灵的太虚决悠悠飘荡在奈何桥，如飘飘雨下，洗涤心灵。那举杯不定的灵魂体，身躯一震，握紧那只碗，将孟婆汤喝得一干二净。

喧嚣散去，我走上奈何桥，与孟婆插肩而过。

孟婆似是看穿我的身份，她意味深长看着我。

孟婆微笑对我说，“小女娃你这是难得的千年灵体，正是……”

她突然闭口不言，侧身让我通过奈何桥。

我顺利通过奈何桥，所到之处，井然有序。

对于我的到来，各路阴差视若不见。他们分工明确，有的负责押着罪大恶极的恶魂送往十八层地狱。有的负责维持转世轮回的秩序。

这里除去有些阴深恐怖之外，倒是与人界没什么两样。

我心中挂念相公，无暇顾及其他，涌起灵力，脚踩太虚步冲向冥王殿。

冥王殿内，我身上的墨黑树叶渗出丝丝威严，散发树叶的幽香。

我指着这位黑脸，满是络腮胡的冥王。大声喝道，“冥王你好昏庸，草菅我灵凤村一百零八条人命。快放了我相公，还他们阳寿。”

冥王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小女娃，你好大的火气。那本王就……”

“住口，做错事不知悔改。就算拼了命，我也要讨个公道。太虚诀之阴不胜阳，以我之命召唤太虚真火。”

看着冥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心头火起。打断他的话，并开始召唤太虚真火，烧了这冥王殿。

我举起双手，至阳至纯的太虚真火形成火球，在我手中渐渐放大。

“灵儿，万万不可！”相公熟悉的声音响起，出现在我眼前拦住我。

我熄灭太虚真火，热泪盈眶抚摸着相公的脸，“相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小女娃这是本王的主意。你相公未可全知，就让我告诉你真相吧。”

冥王说，“我梦游，见到了太虚真人。太虚真人告诉我，灵凤村将会出现一个灵体，那就是你。你是下一任孟婆最好的人选，不过你的灵体尚未觉醒。本王不得不出此下策来激发你的太虚灵体，你要怪就怪本王吧。”

“那我相公和灵凤村的乡亲们怎么办？”听了冥王的话，松了一口气。

“来本王这里，看看这本生死簿，你自会明白。”冥王向我招手。

相公对我点头，拉着我的手走向冥王。

我看向书案的生死簿，灵凤村一百零八人打上叉的名字，上面黑色的墨迹正在慢慢消退。白纸黑字，逐渐变得黑白分明。

我心中恍然大悟，才知道冥王不负初心，维护冥界的正道。倒是显得我无理取闹了，我尴尬用手绞着长发，脚尖在地上画圈圈。

相公伸手将我的头发整理好，“娘子，冥王为了觉醒你的灵体，大费苦心。我们知道真相，没有不配合的道理。只是，让灵儿你受苦了。”

我喜极而泣，“不辛苦，不辛苦。只要灵凤村平安无事，灵儿无论做什么都不辛苦。”

“哈哈哈，既然此事已了。灵儿，百年之后，你可愿意做下一任孟婆。”

“灵儿愿意。”我欠身施礼。

“都回去吧，本王公务繁忙，恕不奉陪。”

冥王一挥手，将我和相公送回了灵凤村。

离开冥界之前，我吟唱了一句，“不负正道，不负卿。不负太虚，不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