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时候上的车,而且车上变得很挤,刚才她弯腰的那一下屁股还蹭到了一位男士。那个男的先是很反感的瞥了一眼,看到是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样,眼神也像条蛇一样,还吐着芯子,滋溜一下就钻进了女人的长裙,还洋溢起说不清的笑容。
大人的世界真是奇怪!两个不认识的人,一个撅着屁股,一个就变成了蛇。
“疼不疼?”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还在盯着那个女人。我摇了摇头,女人也没有和我说对不起,她捡起包后就挎在了右边肩膀上,真是一点礼貌也没有,大概没有上过幼儿园吧,我的老师第一课教的就是,要做一个礼貌的小朋友。
还有一个女人也是这样。
突然,爸爸身边就多了一个女人,穿着鲜艳的衣服,天天围在爸爸身边。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本来还是我和妈妈的照片,后来就只有我的照片了,我怀疑是她给爸爸擦桌子的时候换掉的,那个坏女人。为此,我的妈妈还哭了一晚上,我趴在妈妈的枕头边跟她说,别担心,下次我也去给爸爸擦桌子,我再换回来就是了,就是可能需要踩个小凳子。
而且我还要换一个,爸爸妈妈和我的合照。
可是,我没有找到。
家里的书柜我都偷偷翻遍了,没有合照,应该是那个女人都拿走了。那天,爸爸抱着我,我们一起跟小狗玩,她就闯了进来,爸爸把我放下就去找她了,她把家里都翻了个遍,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带走了很多东西。爸爸换上衣服就要出去,可是我和小狗还在地毯上坐着,我从没见过爸爸变得如此焦躁,好像他做饭的时候烫到了自己一样。
锅里的鸡肉在油里吱吱啦啦的响,我在客厅都听的可清楚了。突然锅嘭的一声,油溅起来烫到了爸爸的手,他立马喊了起来,还跺着脚,焦躁的像一只泼了开水的鸡。妈妈着急的从客厅跑了过去,站在他的旁边安慰他。
“你今天这场仗恐怕要负伤咯!”
爸爸瞬间就笑了,妈妈也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爸爸看着坐在地上的我,和那只还在摇着尾巴的小狗,他脱下了衣服,过来抱着我哭了。我的王子爸爸变得不坚强了,我都没哭,尽管我还看见了那个女人拿走了爸爸送我的洋娃娃。
“爸爸,别哭,我不要洋娃娃了,我不喜欢的。”
窗外的雨又下紧了,老天爷早上刷牙的时候好像忘了关水龙头,还一直没开灯,我看不清远处的建筑了,窗子上隐约映出了我的黑色针织线帽,除了水气,空气中还有一股汗味,很难味。
但是我还是睡着了。
到处都是雨,我没有带伞,阿拉也没有伞,它那两只犄角只能变长,但是没法变宽。我只好钻到它的肚子下面,它呼吸的肚皮起起伏伏的,上面的毛还在轻轻地刺着我的脸。
雨越下越大,这样不是个办法,我需要带阿拉找个地方避雨。
阿拉的背上可湿了,坐上去屁股黏糊糊的,我的尼龙小圆帽也都是雨水,拧一拧能挤出一池塘的水。我把帽子摘下来,挂在阿拉的犄角上,像个晾衣架,我站在阿拉的背上,伸开胳膊,就像个稻草人。
“你坐好,这里有点奇怪。”
阿拉吼了我,我又戴上了帽子,湿乎乎的水顺着我的额头和鼻梁流了下来,我甩了甩头。
“怎么奇怪啦?就是下个大雨嘛。”
说完,我用胳膊擦了一下脸上的水,才发现这一片土地上除了一望无际的雨线密密麻麻的编织在三维的空间里以外,什么也没有。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株草,没有一个山丘,没有一片瓦砾。平的像玻璃般的泥,每一个水坑都没有一个凹陷和凸起。
正在纳闷的时候,阿拉说。
“前面有一片土地没有下雨,好像还有一个小山丘。”
我好奇地伸着脖子。
“好像还有一朵花。”我说。
不下雨的地方大概有一个房间那么大,刚好够我和阿拉避雨的,只是还要和它挤一挤。
它是一朵鲜艳的玫瑰在这片土地的中央,优雅又直挺着开放。花瓣娇羞地像一个刚刚由稚嫩迈向成熟的美少女,还在缩着身子。身上的刺很尖,像是专门磨过的指甲,还涂着粉嫩的指甲油。散发出的花味跟我刚洗完澡的身上差不多,除了香,还有股奶气。
就是脾气太不好了。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嘛?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竟然还坐在了这里!”
吓了我和阿拉一跳,玫瑰睁开了眼又张开了嘴,大声吼。阿拉一下子就生气了,还准备吃了这朵脾气不好的花,我挡住了它。
“我们是来避雨的,很抱歉占了你的地方。”
我很礼貌的跟它说。
“什么我的地方,才不是我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地方,你们爱怎么呆就怎么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别生气,那我们走吧!”
我拉着阿拉向雨里走去。
“回来,谁让你们走的!”
玫瑰又叫住了我们。它又嘟囔了半天,这只抱怨的花特别像我生气的妈妈,都能把潜水艇说到天上去,乱七八糟的。我和阿拉还是坐了下来,听着它的唠叨。
过了一会,玫瑰停下了唠叨,安静的说。
“我只是没见过。”
那声音和雨声掺在一起,小的可怜。
“没见过什么?”我好奇的问。
“除了它,什么也没见过。”
“除了谁?”我又好奇的问。
一片沉寂之后,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在我头上响了起来。
“我。”
我和阿拉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巨人的脸,正躬着身子,用宽大的背撑起了这么一片没有雨的土地。
“就是它,从我还是一朵小花,它就这么在我头上,挡着我。”玫瑰说完,顿了一会又加了一句,“所以我什么也看不见。”
“你想看见什么?”
对于这么一片空旷又连绵的雨世界,还能看见什么,我问着它。
“我想看见的东西多了!我想看见太阳,月亮,森林,大海,奔跑的小鹿,在树林里穿梭的小鸟,河流,小溪,尤其是那些和我一样的花,白的,黄的,粉的,紫的......都是它!一直在我头上。”
玫瑰说了好多,巨人忍不住了。
“自从那天起,什么都没有了,我跟你说过的,”
我和阿拉静静地听着,好奇心让我们继续听了下去。
这儿还是一片森林,有着明媚的阳光和各种各样欢快的动物,巨人也生活在这里,无忧无虑。有一天,突然下起了不停的雨,越来越大,冲倒了每一棵大树,所有的动物都跑了,大地被冲的平平的,没有留下一株草,也没有剩下一朵花。然而,巨人在离开的那天发现了这朵正要开放的玫瑰,红的是那么漂亮,它走了上去,为玫瑰撑起了一片干净的土地,直到现在。
“你骗人!”
玫瑰大吼,巨人没再说话了。
我靠在玫瑰的身边,看着它喘着粗气,叉着腰生气的样子,觉得它好幸福。
“它说的是真的,你看我和朋友都被淋的里外都透了。”
“我呢?我从来没有被淋到过!从来没!”
玫瑰的吼声大过了雨声,让我开始怀疑自己身上的雨水到底是冷的还是暖的。
“我好恨你,你走啊!我要你遮雨了吗!”
玫瑰冲着头上的巨人一直喊,一直喊。我和阿拉傻兮兮的站在那里,巨人没有说话,慢慢直起了身子。可能因为太久没有站起来了,我都能听到巨人身上咯咯吱吱的骨头那清脆的声音,随着直立的身子响个不停。
雨太大了,疯狂的像一群失控的野兽,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打在我的脸上很疼,很疼,阿拉过来让我钻到了它的肚子下面。
那朵脾气不好的玫瑰,一瞬间,所有的花瓣都被击碎了,身子和刺都被冲没了,但是雨水打在它脸上的那一刻,我好像看到它笑了。
好像是吧。
巨人头也没回的走了,消失在了什么也看不见的雨里。
“妈妈,叔叔今天也会来吗?”
我醒过来,抬着头问着妈妈。
“嗯...会的,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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