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的大草原上,原有一个小湖泊,因为,它象一条横贯东西的大扁担,因此被人们称为“扁担湖”。湖泊里住着两条年轻的鳄鱼和一头正值壮年的河马。
他们三个曾经为了各自的生存领地而发生过多次激烈的争斗。特别是两条鳄鱼,对湖面的统治权产生了严重分歧,并爆发过你死我活的激烈冲突,各自都不想让对方来与自己分享这硕果累累的地盘,都想把对方杀死或者赶出去,达到独霸扁担湖的目的。然而,面对力大无比而又凶神恶煞一般的庞大食草物种——河马,年轻的鳄鱼们不得不有所顾忌,只得避让三分。就这样,在河马的干预下,互不相让的鳄鱼双方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和平共处起来。因此,战争得到了暂时的平息。
很自然地,扁担湖的湖面被分成了三各区域,湖南侧的区域归“眼睛(剩一只眼睛的鳄鱼)”统治;湖北侧区域归 “门牙(缺了一颗门牙的鳄鱼)”支配;中间的三分之一是扁担湖最深的中央部分,这区域归了正值壮年的河马。
好几年过去了,年轻的鳄鱼们在岁月和季节的交替下,已步入壮年,他们长得彪悍而强壮,而河马却慢慢老去,变得老态龙钟起来,不仅不再威武,对鳄鱼们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只要“眼睛”和“门牙”不再威胁到自己的领地安全,他便不会干预他们的日常事物。鳄鱼们看着这头垂垂老矣的河马,却开始暗自思忖着对策。他们俩都认为,这头碍事的河马在不久以后一定会老死,到那时,便是展示自己能力的大好时机!杀死或者击败对面的同类,自己就能成为整个湖泊的统治者,才能实现自己成为霸主的梦想。因此他们俩各自暗下了决心,为将来可能爆发的夺地战斗积攒着自己的精力。他们等待着时机,时刻准备着能蓄势而发,不惜一切代价,通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来杀死对方,或者把对方赶出湖去,夺取被对方占领的那块土地,并由此而成为扁担湖的霸主。
栖息在湖南侧的“眼睛”,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依旧十分孔武有力。虽然当初在捕获一只来岸边的幼狮时,不慎被幼狮抓瞎了一只眼,但那头小狮子却也成了他口中的美餐。那是他最具实力的一次狩猎行动,也是他最为值得骄傲的一次战绩。虽说丢了一只眼睛,却没有半点羞耻心和自卑感。他时常鄙视地看着湖北侧的那条鳄鱼,在他看来,“门牙”虽然那次捕猎成功了,却失去了象征着种族力量的一颗门牙,是“打掉了门牙自己咽,有苦说不出”的羞愧!是鳄鱼种族的失败!是战士的耻辱!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对岸的“门牙”。
屈身在湖北侧的“门牙”,也不是个省油的主。当初他在湖岸边有过一天就捕获一只小斑马、一只瞪羚和一只狒狒的辉煌战绩。虽然那只狒狒的份量看似和对面的“眼睛”捕获的那头小狮子没有可比性,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但狒狒却是极其的狡猾,能捕获一只狒狒已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何况是一天还捕获了两只其他的动物!当初他在捕获那只最大的公狒狒的时候,他紧紧咬住了狒狒的头颅,狡猾的狒狒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的时候,抓起湖底的一块石头,猛击他的下颚,致使他的那颗门牙脱落,但他忍受着剧痛,硬是丝毫没有松口!最后,那只公狒狒终究没能逃脱得了他的利齿。这绝不是任何一只鳄鱼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这和他高超的捕猎技巧、完美的伪装技术和沉着冷静的意志是分不开的!他有时也会轻蔑的窥探着对面的那个独眼的同类,感觉那个家伙不过就是个头脑简单,不学无术的草莽暴徒而已!
如今,早已不再壮实的老河马除了在湖岸上啃啃草皮,才暂时地离开湖面,其余时间,他总像一尊佛陀似的,在凉爽的湖水里静静地坐着,眯着双眼,晃着他那双小耳朵,泡着冷水浴,惬意悠闲地享受着阳光。当河马在岸上时,“眼睛”和“门牙”因为领地和猎物发生争执或冲突的时候,多数情况下,河马会晃着大脑袋,摇着小尾巴,用大嘴巴驱赶他们,分开他们,像和事佬一样耐心地劝阻,和风细雨般地从中调停,让双方偃旗息鼓,鸣金收兵。有时,他也会恼羞成怒,张开血盆大口,打着响鼻,排山倒海般地冲进湖里,呵斥着双方,把他们双双嚇退!所以,只要河马在附近,“眼睛”和“门牙”会尽量保持克制,互不侵扰,各自为政。而一旦老河马离开湖面久了,走远了的时候,他们俩就可能会发生摩擦或口角,偶尔也会大打出手。所幸一直以来,也都无大碍。
在老河马的恫吓和反复规劝下,他们也感觉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双方已经相互领教过了无数次!事实证明,他们能力相当,双方实力都有一拼!如果其中的任何一方受伤,这一方便有可能失去捕猎的能力,一旦失去了捕猎的能力,便意味着死亡,这对于他们目前的情况来说,是非常不值得的!也是各自忌惮的!这个小湖泊周围生活着无数待捕的猎物,水上水下的猎物们都不得不依赖着这个水源而生存,因此,他们俩不会忍饥挨饿,根本不愁吃喝。就目前来说,相互死磕的确是没必要的事情!他们不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去拼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大家和平共处,各自忍让就能平安无事、坦然舒心。而老河马也需享受这接下来的美好时光,他的晚年更需要安宁。就这样,几年下来的舒适生活让他们各自越发得肥实,可见幸福指数颇高。
这一年,旱季实在太长了,四个多月没有下过一滴雨,湖面的面积减少了三分之二,湖泊的储水量已不足往年的四分之一。令鳄鱼们不解的是,前来湖面饮水的动物数量却越来越多,胆子似乎也越来越大。有些愣头青甚至敢在他们的嘴边低头饮宴。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饱餐一顿。河马越来越显得笨拙了,上岸啃草皮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常常有气无力地站在湖底的淤泥里,傻傻地,看着岸边的那些前来湖岸边饮水的动物们发愣。
鳄鱼们在饱餐之后,便爬到岸上,打着饱嗝,慵懒地趴在阴凉的灌木丛里纳凉歇息。大群的斑马、羚羊、猴子和一些鸟儿都趁此机会到湖面上豪饮,狮子、野狗们也不失时机地往湖边冲了过来,惊走一批几乎要被渴死的正在俯身饮水的羚羊、角马和斑马。狮子在暴饮一番之后,回身在湖岸边又捕获了一只已渴得奄奄一息的斑马,大快朵颐起来。鳄鱼们对眼前的这一切毫不在意,也懒得理会,他们因为吃得太饱,被撑得实在厉害,此时他们需要的是休息,需要花点时间来消化腹中的猎物尸体。
他们暗想:这是所有掠食者都羡慕的神仙日子哦!就连湖岸那边的那些狮子们,也少有过这样的惬意生活哦!这个扁担湖就是他们的美好温馨家园!
快八个月了,天还是没有要下雨的意思。灼热的阳光炙烤着这片贫瘠的土地,草原上的植被也早已枯萎,尘土随着热风在半空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尸臭味,湖水正渐渐往湖中心蜷缩着……
老河马在湖面下趴着,湖水已无法淹没他黑色的宽脊背。
老河马吃力地站了起来,连白色的肚皮都已经露出了水面。他已经十天没上岸了,此时的他已十分虚弱,只能颤颤巍巍地在湖底原地挪动着步子。他晃了晃硕大的身体,摇了摇发晕的大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然而,眩晕却越发沉重。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本打算上岸,可没想到,又“噗通”一声,倒了下去,他试了好几次,却再也不能重新站立起来了……
几天以后,河马尸体暴露在了湖面上,引来“眼睛”和“门牙”,也引来了大批的秃鹫和苍蝇,大家毫无顾忌地分食着即将腐败的老河马的尸身。有好几天,他们两个顿顿都吃得滚瓜溜圆的。吃完之后,便又爬到湖边稀疏枯黄的灌木丛里,美美地晒晒太阳,消消食。
扁担湖的水面还在不断地向湖心蜷缩着……已不及一亩地的大小。
老河马早已死了。“眼睛”和“门牙”吃完他的尸身,便开始盘算着重新规划领地,便开始了他们的争斗。
由于没有了河马的从中阻碍,两只鳄鱼之间又重新爆发了几乎是你死我活、旷日持久的战斗。双方虽都互有胜败,但仍然不分昼夜的比拼着。好在猎物虽然不多,但捕食却依然很容易。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捕获到渴急了的羚羊、垂死的斑马,甚至水牛。吃饱了肚皮以后,他们继续战斗,直到彼此都精疲力竭为止。
水面越来越小,水源越来越紧张,他俩谁也没有打算放弃这块最后的水源。
一周后,“门牙”不慎在战斗中负了伤。在战斗呈胶着状态时,他的一只前爪被“眼睛”死死地咬住了,他奋力挣脱时,导致那只前爪骨折,并被“眼睛”撕下一大块的皮肉,流了很多的血。他拖着血肉模糊的前爪,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只得跑开,逃离阵地,暂时认输。此时“门牙”意识到,在这非常时期,关键时刻,面对穷凶极恶的对手,狡诈和策略未必就一定好使!在交战时,必须拼死一搏,万万不能怯阵!两军相遇勇者胜!简单而直接地击中对方的要害,有时更具有效率。
侥幸得胜的“眼睛”,经过数轮持续的战斗,虽胜犹败。在这场持续的生与死的较量中,他看似获胜,但却没有捞到大便宜。本来他就剩一只眼睛了,在战斗中,那只好眼睛又被“门牙”给拍了一下!他的视线立马一片模糊……但他忍住了剧痛,死死地咬着“门牙”的前爪不放,这是他在这次较量中获胜的关键!他暗想:自己如果因为剧痛而松开了利齿,那么,躺在边上呻吟的,就是自己!然而,现在眼睛的再一次受伤,连猎物到了自己眼前都辨别不清了……他担心这样下去,还怎么捕猎?到嘴的肥肉都吃不到,自己和对面的“门牙”又有什么区别呢?真所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至此,他有些后悔,开始怀念起在老河马没死的时候,湖面安宁的那几年!唉!安逸日子再也没有了!早知如此,我何必……
一个星期又过去了,天空里仍旧没有一丝的云彩。扁担湖的湖水几乎干涸了!再也没有猎物来喝水了,只剩下一块近似河马屁股大的淤泥地, “门牙”趴在离淤泥地不远的地方死去了,他死于极度的饥饿和伤口的感染。他的身体里已拱出了蝇蛆,在干涸的湖床上慢慢地腐烂。“眼睛”也已成了瞎子,他不得不屈身于这块最后的湖床淤泥里,湖底的几只鲶鱼已无处藏身,只得在湖底潮湿淤泥里无力地扑腾、翻滚……有的正好溜进了 “眼睛”张开的大嘴里,给了这只瞎鳄鱼生存下去的一丝机会。
八个多月以来,草原上还没有下过一滴雨。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旱季会如此漫长,雨季迟迟不肯到来。
瞎鳄鱼“眼睛”,不得不绝望地瘫卧在干涸的湖床上,一动也不得动,任凭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自己即将焦烂的皮肉。他静静地等待着,期待着雨季的早日到来,暴风的来临……却似乎又是在悲凉地等待着死神的召唤。
他几乎绝望地闭着双眼,没有一丝气力,奄奄一息,即将昏睡过去。忽然,“轰隆隆”的一阵雷声,自远处的南方天空中传来……那……分明是雨季来临的信号!他不由得从昏睡中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试图用眼睛去看个究竟,然而,眼前却是模糊的白茫茫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用他已并不灵敏的耳膜仔细地聆听了一回,“轰隆隆”!是的,真是雨季来了!生命有了延续的希望!他激动了,用他最后的那点气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试图从干涸河床里挣脱出来。然而,试了几次,他却丝毫没能挪动自己早已僵硬的身躯。死神在向他微笑,慢慢地向他走了过来……
几天以后,风暴席卷着乌云奔涌而来,草原上顿时大雨滂沱!雨季终于来了……
不大的功夫,雨水便灌向了非洲草原的河沟坡坎。湖水再一次灌进了湖底。表面干涸的湖床泥土被雨水浸湿浸透。牛蛙被雨水唤醒,又一次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那只瞎了双眼的鳄鱼——“眼睛”,直挺挺地浮上了被雨水灌满的湖面上,又被冲到了小湖的南岸,雨水湿润了他已经干瘪的瞎眼球,让人看了,不由得觉得那是鳄鱼的眼泪。
他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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