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箩筛神
樊大娘看樊二嫂整天操心娟子的学习,娟子本来羸弱的身体肩负着重担,愈发弱不禁风的样子,自己心里更加着急起来。
一日,樊大娘拉住樊二嫂,悄悄地说:“娟子就要考大学了,我们何不如请老家的箩筛神问问?”
樊二嫂听樊大娘如此一说,方才记起老家确实有这样灵异的神:
原来,请箩筛神是一种能和神通话的最简单的占卜方法,在川北农村盛行。只要你诚心实意,都能随时随地和神通话。
这种方法是:请神的人先把手洗干净,然后双手合十向天祷告,祷告的内容直接了当:
天上的箩筛神,
我有事请您判分明;
您忙得搞不赢,
我诚心诚意等到您!
接着请神的人在大家静静的期待中,把面粉均匀地撒在面板或者簸箕里,再和另一人极平稳地扶住用绳子吊起的箩筛,箩筛的边沿插着一颗缝被子的粗针。
和神通话正式开始。
比如问:请问我妈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这时被两人轻轻平稳地扶住的箩筛开始转动,插在下沿的针在面粉上划出6或者8的字样,请神的人便解释:6月或者8月。
再问:湾头张三爷的二娃考得起大学不?
箩筛又开始转动,插在下面的针划出字:考得起!
还有人问:堰塘边上的吴四娃长大了会做啥子?
箩筛歪歪扭扭地划出一座插满栅栏的房子,请神的人解释道:吴四娃长大了要蹲监狱!
不说这些事后来大多都得到应验,就是当时大家也甚觉疑惑:神竟然能知道这么多事?你说是请神的人装怪吧,但请神的人根本不认得字啊!比如有一回问院子里的张二寡妇的灶房为什么垮了?别在箩筛底下的针竟然划出"檩子断了",这个"檩"字还是旁边一个教民办小学的老师认出来的,肯定不是请神的人会写的啊!
大家都相信箩筛神,但箩筛神也有不说话的时候,比如问道:"聋子的婆娘和哪些人睡过觉?"箩筛要么不转动,要么别在下面的针不划出字来。
"不干净"或者"罪孽深重"的人是请不来神的,替这些人向神问话,神会让箩筛空转,有时还会猛地把箩筛飘到撒面粉以外的地方去。
围观的人多了,叽叽渣渣的,或者围观的人里有十分"可恶"的人,箩筛也是不会转的,就是转也不会划出字来,也许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吧?
樊大娘很快找来从老家带来的箩筛,让樊二哥把箩筛用细绳吊在餐桌上方的枝形吊灯上,樊大娘把面粉均匀地撒在宽大的餐桌上。一切准备就绪,樊大娘和樊二嫂去重新换了衣服,小心翼翼洗了手,樊大娘特地燃起三柱香,虔诚地举过头顶对着家乡的方向拜了三拜,方才插在樊二哥临时用白萝卜削成的“香礅”上。
樊大娘朗声唱完“请神曲”,和樊二嫂两婆媳轻轻扶着箩筛,樊大娘轻声问道:
“天上的箩筛神,请问我家娟子今年考大学行不行?”
大家屏声静气,紧张地盯着樊大娘和樊二嫂四只手稳稳端住的箩筛。
过了大约半分钟,先前纹丝不动的箩筛居然动起来了!
随着箩筛平稳的转动,别在箩筛边沿的缝被子的粗针在餐桌上划出“沙沙”的声音,平整的面粉上出现了一个图案,大家仔细辩认,竟是一个笑脸符号!
樊大娘心中一喜,告诉儿子儿媳:“箩筛神都笑了,娟子肯定考得起。”
腾出一只手抚平了面粉,樊大娘再接着问:“请问箩筛神,我家娟子要考哪个大学?”
樊二嫂暗暗着急:这箩筛神会知道现在有哪些大学?万一娟子考的大学箩筛神不知道名字,该咋弄?
心下正想,扶在手里的箩筛居然开始动起来了。
转来转去的箩筛在面粉上画出“川大”两个字。
“川大”就是“四川大学”的简称,樊二嫂还来不及明白箩筛神为什么还知道大学简称这些,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兴高采烈地给樊大娘解说了箩筛神的意思,樊大娘也高兴得不得了。
樊大娘再用手轻轻抚平面粉,再小心地问道:“请问箩筛神,我家娟子将来过得好不好?”
这回箩筛很快在面粉上画了个“!”号。
樊二哥对樊大娘说:“‘!’的意思就是好的意思。”说完准备问箩筛神什么,但樊大娘止住了:“箩筛神也很忙,每次问三个问题就行了,不要让别人等着着急,更不能让箩筛神辛苦了!”
其实樊大娘是今天问箩筛神的三个问题,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她怕樊二哥或者樊二嫂再问些什么问题得到不满意的回答,拂了一家人快乐的心情。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信仰,凡事心诚则灵。就像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图腾,在不相干的人心目中无所谓或者虚无的甚至丑恶的东西,在崇拜它的信众看来,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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