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不肯入梦来》
作者：道一。闻香识美人，提笔皆识我。
即便载入史册，背负千古骂名，我又怕过？
——周扬乾
01
元夕节，秦嵇拢衣踏雪，御花园深处的梅园立着一座孤坟，又或者说是衣冠冢。
秦嵇指尖融着新雪，试图抚平碑上的铁画银钩。梅园内暗香涌动，孤枝载满雪，沉甸甸的坠下。
“今日是元夕节。”秦嵇撩开明黄龙袍坐在碑前，隐忍良久滚下两滴烫泪:“你何故不入我的梦来？”
受了整夜的北风和相思苦，小皇帝病的昏昏沉沉，原本瘦削的棱角更是肉眼可见的陷了进去，还好，还有摄政王。
“臣跪见万岁爷。”
秦嵇合衣靠在床幔上读着兵法，少年皇帝眼下乌青的眼圈驱散了几分他的恨意，小皇帝叹气吞字，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冰玉牌子:“孤，是不是错了？”
“万岁爷这是哪儿的话？”秦弋虽然直视秦嵇，眼神却定定的看向窗外的飞雪，声音染上了散不去的孤寂。
“只当您午夜梦回，受万人敬仰时，别忘了这都是他豁出命挣来的。”
02
周扬乾是丞相的嫡长子，打小被先帝钦点入宫与太子作伴。
秦嵇第一次见周扬乾时，他嘴里塞着满满的桂花糕，极为腼腆的鼓着两腮露着笑。
“太子爷见安，我是周扬乾。”
不是草民，不是臣，是我。
二人在国子监跟着祭酒长到了弱冠年，秦嵇越发有了储君姿态。
山崩于前面不改色，面如平湖而心有惊雷。
“阿扬，我能做一个好皇帝吗？”
周扬乾因着弃文从武挨了数不清的打，此时正小心翼翼的上着药，闻言拍着胸脯立下誓:“有我在一天，这皇位你只管坐的安稳。”
紧接着又取下随身的冰玉牌子郑重其事的放在秦嵇掌心，又替他合上:“你做皇帝，我就是你忠臣不二的将军，你既安内，我便替你攘外。”
那日周扬乾在校场意气风发百步穿杨时，随着羽箭被一同定在靶心上的，是太子爷的一颗赤子之心。
秦嵇摒弃了信若神明的君子之道，工于心计，玩弄权术。
踩着兄弟尸骨上位后，理所应当受万民朝拜，外邦敬仰。
“臣骠骑将军周扬乾，参见陛下。”
秦嵇定定地望着垂首叩拜的周扬乾，神色晦暗。
一别数年，你学会了规矩体统，再也不肯与我放肆。
03
少年天子不好做，即便身边有周相辅佐也是如履薄冰。
番邦小国欺君年幼屡屡冒犯，言官轻君出言不逊。
秦嵇深夜点着满殿的烛火看折子，周相披裘夜来，灭了整殿的烛火:“陛下当以龙体为重，老夫与犬子定舍命辅佐。”
秦嵇吞泪熬过了多少长夜，在这夜却决了堤，他掩面咬牙，一桩桩一件件不知数给谁听:“朕即位一载有余，蛮夷欺朕，群臣辱朕，唯周相一人，亦师亦友。”
小皇帝一夜之间又成长了几分，俨然有了明君作态。
“报——骠骑将军求见！”
秦嵇摔了一地的折子，扬唇道:“准！”
04
周扬乾铁甲玄衣，泛着森冷的银光，铮铮铁衣下包含着男儿最深处的侠骨柔情。
“此战几分胜算？”
周扬乾摘下双翅宝冠，跪地行礼:“十分。”
秦嵇长长舒气，亲自替他整好额边的龙须，再拢衣边:“平安为首，楼兰小城怎抵你？”
05
骠骑将军一战封神，名满盛京。
那日周扬乾进关，高头大马，红衣玄甲，秦嵇站在烽火台极为骄傲。
“我就说不会让你失望的。”
可周扬乾左额留下不小的伤疤，秦嵇用尽了贡膏也没能抚平。
“阿扬，”秦嵇反手攥住他早早布满厚茧的手:“谢谢你。”
谢你身为天之骄子却还为我冲锋陷阵，谢你年少得名守我疆土。
周扬乾首次越矩，撩开垂在他眼前的十二冕旒，二人双目刹那间是天荒地老。
像成亲时掀开的红盖头，一眼万年。
“我说过的，你既为君，我就做你的不二臣。”
06
周相功高盖主，早早请辞还乡。
秦嵇口中是悲戚，眼里是兔死狐悲:“老师，您何苦？”
周相跪在白玉阶上重重叩首:“还请陛下善待犬子。”
“毋庸您提醒，阿扬可是攻无不克的战神。”
周相出城后回首巍峨，万千红颜皆付诸土。再剔透的碧人，呆久了便也成了残玉。
陛下，好自为之，还望珍重，珍重。
07
断袖之言不知从何而起，纷纷扬扬的传满了整个京都。
周扬乾被推到风口浪尖，秦嵇被他紧紧护在身后:“口诛笔伐，人言可畏。”
史官提笔再记，周扬乾一把夺了他的狼毫笔重重摔在地上:“千古骂名，我可怕过？”
江湖险，人心更险。骠骑将军卸任驻守边疆，不得召不得回京。
还是山海关，周扬乾轻剑快马，卷起漫天黄沙，无人同行。
秦嵇站在宫中鼓楼，摸挲着手中的冰玉牌子。
君不见，山海关前故人还。
08
元夕节，匈奴大举入疆，兵压城下。
京中收到八百里加急，秦嵇手里捏着薄薄的一层绢布，一字一句将他送上黄泉:“不救。”
关外接天的火把将黑夜映成白昼，周扬乾手中的轻剑断了刃，护心镜早已粉碎，又作为战俘被压送军帐，他啐了一口血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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