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尼古拉铁路的一个火车站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是一个晴朗的周日,所以理所当然地要忙一些。
菲尔浦斯刚下火车。
他一只手提着大箱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铁盒子和一小捆报纸,肩上搭着自己刚脱下的黑色外衣,挺着被包裹在要被挣开的衬衫里圆滚滚的肚子,费力地拖着自己所有的东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走了一小会,他就不得不停下休息,你要知道,那种人来人往的火车站,拿着笨重的行李,费力地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摩擦着彼此的衣肩,呼吸着人们呼出的空气,那简直糟透了。
菲尔浦斯擦了擦从额头滴在自己修剪整齐的八字胡的汗珠,把铁盒摞在箱子上,当他把那一小捆报纸放在铁盒上的时候,报纸上得油墨味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 阿嚏!”他很放松很自然的打了个喷嚏,在这里没有人会认识他,用不着顾着面子维持自己的形象。可就是这么一放松,他自己的假牙喷出去老远。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两只眼直直地盯着自己那副粉红色的假牙被一只只脚踢来踢去。
他脸上流着虚汗,把肩上的大衣扔在铁盒上,没办法,他迈出一只脚--他得把它捡回来!
菲尔浦斯的两只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走路的姿势也极不自然,每走一步,他都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近了,近了,捡起那该死的粉红色的小东西,马上离开,没人会注意到你,没人知道你是谁。
当他终于走到那“该死的粉红色的小东西”跟前,正打算捡起它马上离开的时候,一只细长的廉价皮鞋--对,他认得出那是一只廉价的皮鞋,不偏不倚地踩到了假牙上。
咯嘣一声。 菲尔浦斯脸色刷的一下子变得铁青,他抬头猛地抓住这只皮鞋的主人的衣领--那同样他认得出的廉价的衣服的衣领。
“先生!你那只该死的脚踩到我的……东西了。”菲尔浦斯的脸色开始因怒气而微微发红。
那个瘦长的,正被菲尔浦斯揪住衣领的男子抬起自己的脚,看到已经四分五裂的假牙,他脸色变得煞白。
“先……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那您怎么解释,先生。”
男子一脸懊悔,脸色开始发青:“噢,先生,我是说,我没有理由去踩您的……嗯,踩您的东西,那纯属意外……先生,我,我是说……”男子一边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护,一边蹲下来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可能。“嗯……我想……啊!先生,”男子像发现了什么新物种,突然惊奇地提高音量,圆睁着双眼看着菲尔浦斯。
“您的鞋子是最新的那一种款式,用上等的牛皮制成的,是那一种对吧?”原来男子是看到了菲尔浦斯名贵的皮鞋,惊喜地叫。有几名路人回头看了他们几眼。
“呃……是……确实是这样没错。”菲尔浦斯两只小眼睛快速地瞟了一圈周围的人,“咳。听着先生……我是说……”
“嗯,就是那种最名贵的牛,牛皮很有韧性,色泽也很不错,而且他们总爱在鞋底上搞些花样,哦,你可知道对销售很重要,而且他们总爱把鞋底做得更厚一点,结实耐穿,又很美观。”
“对,对,一点没错伙计。”菲尔浦斯干脆抬起一只脚,撸起裤腿好让他看明白。
“是啊先生,我想穿这么一双鞋子一定会很棒……嗯……哦,天哪!先生,您的表也一定是最新买的。”男子看到了菲尔浦斯的腕表,“就是那种镶满金刚石的那种表,哦,金刚石,您知道人们都爱这玩意。我是说,我也曾想拥有它,但那会花掉我少说半年的薪水,所以我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是的,伙计,那是上个礼拜的事了,我同样给我的儿子买了一块,哦,当然,还有我的妻子。”说着菲尔浦斯撸起自己的袖子,把那块闪闪的腕表都露出来,还特意转了转自己粗壮的手腕,生怕漏掉腕表的每一点细节。他脸上带着和蔼的笑,连下排牙齿甚至都露了出来。
“哎呀!真是棒极了!”男子脸色开始好转:“看看您的羊毛衫,”男子用手背轻轻贴了贴菲尔浦斯的衬衫,“一看就是那种上等的纯种羊毛!”
菲尔浦斯依旧笑着:“是的,老伙计,是澳大利亚进口的,我一向很喜欢这种羊毛,很舒适,每年都要买上几条。当然,这都是与价格成正比的,您应该想象的到,就像函数那样,哦,不过我讨厌函数。”
“我也是先生,我打心眼里就厌恶它。”
菲尔浦斯满脸笑意,他放下袖子,整理好衣领,拍拍那个男子的肩膀,亲切地说:“老伙计,您一定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嗯,一定没错!”
男子羞愧地笑了笑,摸摸脑袋低下头,他又看见了那副四分五裂的假牙,脸色又开始变得煞白,说话也开始变得结巴起来,“先生……我,我是说……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
“哦,老伙计,”菲尔浦斯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快忘掉那不愉快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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