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后的第6个月,我终于收到了他的消息,放下还夹着泡面的筷子,点开了对话框。
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一张电子喜帖,打开,新郎林扬,新娘林佳音,高大英俊的男子轻拥着娇小可爱的女孩。
果然,她什么也不用做,只有出现在他面前,就可以轻易得到他的爱。
不想洗碗,倒泡面时,顺手把碗也丢了。洗脸之后,敷了一张面膜,镜子里的脸慢慢变小,削瘦的脸颊多出了软软的肉,圆润的脸好像还停留在12岁的夏天。
新的学校里有一大丛黄色的花,明媚耀眼,好像装着整个夏天的阳光。从教室最后一排的窗户可以整日整日看到它。那时,他坐在我旁边,比我高一点,和成年后的冷峻不同,那时的他,爱笑爱闹爱唱歌,会说许多引人发笑的话,会捏我的脸,悄悄采下明黄的花,送给我,教我做标本。
后来,有一天,林佳音拿着一叠试卷走过来,抽出其中一张,放在林扬面前,问是不是林扬的卷子,林扬点点头,她放下卷子就离开了。我还记得她极白的皮肤和脸颊的红晕。
“嗡”
闹钟响了,我揭下面膜,定了回去的车票。
夜里睡得很不安稳,断断续续看到从前的画面,林扬和林佳音成了同桌,体育课,打羽毛球他们总是一个队,跳集体舞,他们是搭档,林扬没带书,他们就挨在一起共用一本。老师让林扬和林佳音上黑板解题,全班都在哄笑。校庆之前,林佳音和我们一起在音乐教室练舞,林扬和一堆男生守在窗外看。下课铃一响,林扬从座位上跑开,林佳音把林扬的书全丢在地上,林扬讨好地笑着走进来,在大家的起哄声里,一边认错一边从背后拿出一枝桃花递给林佳音,林佳音气鼓鼓抢过花坐下。
一幕幕,都是我的噩梦,是我和林扬在一起十年也挥之不去的噩梦。
天色开始由暗变亮,终于不用再睡。
黑眼圈出来了,嘴角冒出了一小颗痘痘,脸色有点黄。明知道没什么用,还是翻出了许久没用的遮瑕膏。
火车在绿色渐褪的山间穿梭,被阳光铺满的空车厢如从前一般温暖明亮,那时的我便是从这列火车开始了追逐林扬的脚步。
13岁的夏天,新学期开学,林扬只出现了一天,没人知道林扬去哪儿了。林佳音一个人坐,好像一下子就没人和她玩了。
林扬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他穿着黑色外套,黑发上还有小雪粒,变高了一点,他低着头站在后门边,好几个和林扬站在一起的男生都在叫林佳音的名字,林佳音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渐渐有男生直接走过来敲她的桌子,林佳音突然一下子拿起书包从前门走了出去,冷漠的表情让人感觉很僵硬,脸颊的红晕甚至让我联想到了巫婆,林扬站到走廊中间,小心翼翼笑着,温柔又讨好的样子,然而林佳音只是笔直地走廊走过,路过林扬时也没有停下来,她甚至没有看林扬一下,没有笑一下。
林扬站在原地尴尬地笑了笑,说请我们去校门口吃东西。
林扬和我们说了他突然被转学,说想我们大家,说了很多话,没有提林佳音,
第二天也是如此,林扬和林佳音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但他们一队的磁场没有起作用。
林扬回市里的学校上学了,我记不清是用什么样的理由,让爸爸把我送到林扬的学校,每周坐上火车,奔赴有林扬的地方。
陌生环境里的熟人,很容易变得亲近,何况,我对他那么好,带早餐,帮忙写作业,替他值日,他打篮球我送水递毛巾,他逃课我打掩护,他打架我背着他的书包在旁边等,和他进医院,接他出警察局,跟着他进酒吧进网吧,夏天给打游戏的他送西瓜,冬天给上晚自习的他送热水袋,帮他送情书。那两年我能做的都做了。但好像没什么用。
白色和绿色为主的婚礼现场,林扬看到我时,顿了一下,尔后开心地笑了,明亮坦荡的笑了,好像我们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他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英俊潇洒的小王子,人们在他听不到的地方换着词夸他年少有为,事业爱情双丰收。
仪式一项项地进行,新娘入场,掌声雷动,交换戒指、誓言,新郎为新娘跳舞,新娘双目含泪说:“兜兜转转,原来你还在这里。”新郎说:“只要最后是你,一切都值得。”女同学们开始轻轻擦泪。不断有人上台祝福,不断有人带着大家一起回忆新郎新娘的学生时代,带着大家回忆他们的悲欢离合,台下笑的一阵一阵的,台上的人连口水都散发着喜悦和激动。
越是这样,我脑海中林扬满脸胡渣的样子就越清晰,那大概是他人生中最阴暗的时光,大学打架退学,和家人闹翻,创业失败,他的朋友们一夜之间都忙得不见人影,没时间接电话,没人陪他喝酒,一杯酒就脸红的我,在他停电的出租里喝出了喝不醉的胃。这些林佳音都不知道。
那时的他很讨厌光,不分昼夜沉沦在烟酒和女人之中,每次我见他时,他搂着的女人都不一样,扔掉我送的粥的姿势倒是出奇地一致。可能是没力气推开我才顺势抱着我的吧!
十五岁,两年的追随,十七岁到二十七岁,十年的陪伴,没有林佳音的日子里,是我和他两个人一步一步相互扶持着走出黑暗的泥沼,我放弃自己的生活,做他的全职杂工,他的事业稳步向前,我推着他跪在林爸爸面前道歉,硬拉他出门去认识新朋友,去看各地的大山大水。但并没有什么用,虽然他也曾对我很好,但是他从未给过我承诺,林佳音出现时,他没有一丝犹豫,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有个男人说祝他早生贵子,林扬笑着说超想当爸爸的。我想说他早当爸爸了,在我十八岁那年,他难道忘了吗?是他消失了三个多月。我一个人去的医院,一切结束后,告诉他他不用当爸爸了,他才出现。
他们端着酒杯过来,长辈们都感叹于他们命中注定走不散的缘分,女同学们醉心于他们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你的浪漫。从前他们也是这样的笑容和羡慕口吻,感叹我和林扬青梅竹马,十年不变的爱。
忽然一下子找不到让我站在这里的理由,过去日子好像是一场梦,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甚至插不上话的人。
等不到他们走过来敬酒我就离开,都是我情愿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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