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五十七回,宝玉又一次来潇湘馆找黛玉,黛玉在午睡,宝玉就跟紫鹃聊了几句,紫鹃要试探宝玉,故意说黛玉将要回到南方的话,宝玉真就信了,一时呆住,被晴雯拉回怡红院,还神志不清。
袭人急了,找到潇湘馆责问紫鹃,上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才和我们宝玉说了些什么?”——袭人的急切,是很正常的,于公来说,她是伺候宝玉的丫头,宝玉要是出了事,她当然要负起责任来;于私来说,袭人觉得自己有很大的可能会在将来成为宝玉的妾,宝玉对她来说,就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了!
可是,尽管如此,袭人在情急之中,说出的这句话还是不太合适,不合适的,就在“我们”这两个字上。
于公来说,袭人固然是伺候宝玉的丫头,但是,毕竟是一个下人,人家黛玉虽是亲戚,却是主子层的,还轮不到袭人将宝玉认为是“我们”的;于私来说,袭人虽宝玉固然亲厚,但是,又怎么比得上黛玉?她可是在将来会成为宝玉的妻子的。
只是,在当时的情境下,大家心里都很着急,谁也没有计较这些。——也没有必要计较,袭人的存在,对黛玉不会有一点影响的。对黛玉没有影响,对紫鹃也就不会有影响,而且,袭人的那一点小心思,大家都明白,她说出来跟不说出来,对大家来说不会有太大的意外和惊动。
袭人是死心踏地对宝玉好的人,这是大家都明白的,王夫人器重袭人,贾母也对她十分信任,所以,无论袭人说什么做什么,大家都不会难为她。
尽管如此,袭人的这句话,还是不太恰当的,“我们宝玉”这四个字,从她一个丫头的口中说出来,就暴露出了她的愿望与企图。
当然,在黛玉这里口无遮拦,也是因为袭人对黛玉这里的人都十分信任,知道她们的本心也都希望宝玉能好好地,她那么急着找上门来,其实就是想知道紫鹃到底跟宝玉说了什么,想让紫鹃尽快地过去安抚宝玉。黛玉明白袭人的意思,推开了要过来照顾自己的紫鹃,对她说:“你说了什么话?趁早儿去解说,他只怕就醒过来了。”——黛玉虽然不知道紫鹃对宝玉说了什么,但是以她对她的了解,大略能猜出来她会说什么,所以,催着她去宝玉那里解释。
袭人此来的目的,就是要紫鹃跟她同去,一见紫鹃下了床,马上就跟着回来了。只是,让紫鹃去宝玉那里的话,必须得由黛玉说出来,袭人一个丫头,是没有权力和资格把黛玉的丫头往宝玉那边抽调的。
闹过这一场之后,袭人等人也就更深入地了解了宝玉的心思,黛玉也看到了袭人的心思,越是急切的时候,大家表现出来的越是真情。
不管是不是合于理,不管是不是顺乎礼,真情,总归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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