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疾驰,街道青石板上的泥水开始剧烈震荡。
“闪开,通通闪开!上官办事,回避!”身穿枣红色衣的游骑队官在马背上厉声喝道,随着话音,路上商贩行人慌乱的躲闪,喧嚣声起,不时夹着妇人的哀嚎、孩子的哭闹,街道一时乱象四起。
不多时,两列游骑疾驰而入,沿着绿景街展开阵势,锁住了街道两端,几位将官模样的人护着一锦袍公子进绿景街。
这绿景街也无什么别致景观,倒有一镖局在江湖无人不知,自前前朝泽命年间就立了门道,局里的总镖头,腿法刁钻狠厉,走镖十余年从无一失手,在江湖打出了偌大威名。有好事者称其无影脚,后来名声逐渐传出,镖局干脆立了无影脚三字石碑在镖局门外。
锦袍公子就立在这碑前,也不说话,眯着眼睛像是在笑,端详碑上的字。几位将官沉默立于其后。
镖局朱红色的门后一片沉寂。
“大人,冤枉啊!”嘈杂声自远而近响起,随着门的打开到了顶峰,一群男女簇拥着一个中年壮汉慌慌张张自门内而出,那壮汉出了门便直往公子的脚下扑去,结果像是太着急,被台阶绊了一下,就这么一路往公子脚下滚去。一将官伸手按于刀鞘之上,迈步站在公子面前。来人被这么一阻,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跪伏于锦袍公子一丈之外,连连磕头,嘴里还高声喊着冤,身后一群男女也瑟瑟地跪伏了一地,一时间喊冤哀求之声不绝。
锦袍公子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眼睛眯起的弧度更弯,像是笑的更开心,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把少年柔和的轮廓勾勒了出来,骑兵阵列外围的人群里,好些少女羞红了脸。
“我喜欢这字。”少年独特的清亮嗓音响起,哀求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锦袍公子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来。
“这碑送我可以吗?”
“说笑了说笑了,大人喜欢尽管拿去”谄媚的声音传出,那中年男人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回话。
少年走近了几步,阳光将阴影慢慢侵蚀到男人的身前,男人头伏得更低,肩也耷拉了下来,像是抽调了骨头。离中年男人还有三步,锦袍公子停了下来,扫了一眼面前的人群。
“好像少了些人?对对对,差点忘了贵公子在高州府天凉先生那里求学,虽然顽皮些,字倒写的不错。”公子笑着说。话很暖,却让人觉得无比阴冷。
听着这话,中年壮汉突然绷紧了身子,缓缓站了起来,第一次抬起了头直视锦袍公子,厚眉,方脸,嘴唇紧抿,闪烁着火焰的眼神,却让人无法和那之前谄媚的声音、卑微的举措联系起来。
“祸不及妻儿!”
几位将官紧紧按着刀鞘,迅速站住几个要害方位,护住锦袍公子。公子挥了挥手示意退下,将官们迟疑了一阵,让开了几步。
“有意思,我方才还以为找错了人,这样才是豪侠该有的气势啊”锦袍公子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眼睛已经眯得看不见了。
“传闻无影脚最擅长三步之内以一字板腿法夺人性命,可惜我少走了几步,无缘一见”
“八扇门人无慈悲,血袍你何必假惺惺!”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喜欢你们这样的眼神!可以送给我吗?”公子说的很认真很诚恳,就像在求心上人,脸上却开始显露出一种癫狂的神色。
没有等任何回应,锦袍公子自顾自的转过了身,笑着吩咐道:“决定了,袍子用这家的血染,那眼珠子留下。”
箭鸣,马踏,刀光。中年壮汉的怒吼,妻妾的尖叫,仆役的哀求混在一起,有种妖异的曲调。
锦屏十七年秋,无影镖局灭门,抄家得白银八千一百五十一两,充入国库。
自此南国无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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