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县城里就一个。提起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这地界上无需多言,看背上破布包起来的家伙什,就知道个差不多了。
他不喜欢横行,可人家都怕他。包子铺不敢收钱,只问肉少没少,刀客不说话,铜板砸在桌上就走人。
而轿夫过的是另一种生活。
提起轿夫,这小县城也不少。有府有门的都要找几个,少了不行,得气派。只要不超过王爷皇帝的标准,其他的随便找,能抓到人就是本事。
青砖青瓦石板街,匆忙行走的除了刀客,就是轿夫。一眼望去,弯腰大脚勾着头的,轿夫没错了。
他过来了,望了刀客一眼,脚步匆忙。手里攥着铜板,手比铜板粗,脸晒出古铜色。这,显然是个轿夫。轿夫走进药铺,话不多,抬了抬手。抓了药,放下钱就走。
刀客眼底的寒意,让轿夫感到不自然。传言月前,刀客的红颜知己死在他背后那把刀上。从此,寡言的刀客更加沉默,尘封的刀包裹地更紧。
轿夫主子杀人的消息,刀客早有耳闻。显然,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背着杀人的罪名,在准备一个复仇的时机。以牙还牙,是刀客的逻辑。
轿夫主人七姨太今天临盆,大夫人去城西上香,好求个儿子。轿夫老婆坐着轿夫的轿子顺便从城西带药材,好去给主子姨太接生。
轿夫抬了十几年老爷,第一次抬自己老婆;稳婆也接了十几年生,头一回坐轿子赶路。
刀客从高处凌空而起,飞身划跃轿顶启刀。
轿夫的老婆来不及出声就已命丧,用迎接新生的姿态迎来了死亡。
刀客飞向林中墓地,伏碑而饮。“今儿给你娘俩报仇了,从此江湖与我,再无瓜葛。”
轿夫发现老婆的死,还是在走了一段路之后。悄无声息地接生不像是她的风格,抬起轿帘,那刀法绝不会是别人!轿夫跪在地上痛苦,给亡妻嘴里塞药的手颤栗不止。
刀客!你根本就是嗜血如命的刽子手!轿夫失去理智,在街上赤足狂奔,嘴里念着报仇,报仇……
主家少爷让其他轿夫抓住他。“你的痛苦我很理解,看在你鞍前马后这么多年的份上,回家厚葬吾嫂,若想报仇,七日后来找我。”
轿夫在坟前待了七日,刀客也在坟前待了七日。树林的两端,一样的悲伤和沉默。
轿夫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府上,少爷径直带他去了密室。他拿出一把火铳,放到轿夫手里。“凭你一人之力报仇是不可能的,拿上这家伙,解决了他。”顺势做出抹脖子的动作。他的眼神竟这么陌生而凶狠,传言的善良温儒在一瞬间崩塌在轿夫的心里。
“他今天出城,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要想报仇,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轿夫念叨着,埋伏在山口,火铳对着路中央,一刻也没眨眼。
风尘相逐,马蹄声劲。刀客出现了!轿夫在等待最佳时机。刀客停了下来,是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轿夫心里一虚,走火了?!
刀客手起刀落,去挡飞向牧童的弹丸。手里的刀猛然落到了地上,激起尘土,而后又归于虚无。
平静是短暂的,对面又传了几声火铳声。其他轿夫从对面山头往下冲,为了拿那副躯壳的赏钱。
虽隔了山头,少爷那副嘴脸竟如此清晰。他像恶魔一样狞笑,又挥舞手臂,又接着狞笑。仿佛还能听到那魔窟般发出的声音,“那刀客少了一只手,拿住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头,刀客伏在牧童身上,弹丸深陷肉身。轿夫们的吼声,牧童的哭声,在风中显得苍白无力。马在嘶鸣,而刀客已无力上马……
突然,多了一声火铳。众人回头间,那狞笑和挥舞戛然而止,变成了对这边土地虔诚地跪拜,从高处滑落,伏在一片风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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