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开的故土 抹不去的乡愁

作者: 非书生 | 来源:发表于2017-03-28 00:01 被阅读0次
    离得开的故土 抹不去的乡愁 故乡,汉语词典里的释义是“出生或者长期居住过的地方”。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个过去式,它注定了只有当你转身离开时,你才开始有了故乡,而没有真正离开过它的人,则永远无法明白它的含义。我们中的很多人,从告别母亲那一刻,就注定从此浪迹天涯,只是那时我们并不知道,这一走,千山万水,再也回不去了。

    《山河故人》讲述的就是一群人和他们的故乡。有的人与他的故乡一生厮守,有的人离开了故乡再也没能回去;有的人最终回来,落叶归根;而有的人心中,故乡从来只是一个传说。

    梁子因为感情受挫,一气之下背起行囊离开家乡,发誓再也不回来。在外漂泊12年,始终挣扎在底层,没有挣到一分钱,反倒惹了一身病,最后带着妻儿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到那个尘封多年的破房子。对他来说,那所破旧的空房子,是漂泊的游子心中最后的安全感——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那么一个可以安安静静等死的地方。所谓落叶归根,无非如此。

    而张晋生先是去到上海,继而移民澳洲。他在遥远的异乡,两鬓斑白,乡音未改,结交着一群说着相同方言的老乡,一起谈论着远方的故土。这可能是他当年雄心勃勃的迈出家门时,离开逼仄落后的小城时,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他逼着儿子去学中文,可即使学会了又怎样呢?他终究无法让儿子明白他的乡愁。那个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不记得妈妈名字的男孩,一个没有故乡的人,却始终还保留着小时候和妈妈告别时,妈妈交给他的家门钥匙。他还记得妈妈说的“咱们家的钥匙,你应该有一把”。他最终会回家吗?已经几乎失明的妈妈,是电影里唯一一直坚守在故乡,从未离开过的人,她是否是因为怕离家万里的孩子有一天会回来,却找不到她?

    电影中三个人的命运呈现了这个时代最典型的三种分裂。最初,是时代的变革分裂了他们,他们自己选择命运,有意识间杂着无意识。有人觉得自己可以骑在时代身上,志在必得;有人觉得自己可以更加高渺地看待命运,好像处乱不惊但最终一败涂地;有人在随波逐流中做出了效益最大化的抉择。而当时光流转之后,他们不但被命运分裂,三个人也开始了又一次的自我分裂。

    人们总以为自己是被地域分隔,其实,当中国的变化速度超越常态的时候,我们所处的环境已经犹如离心机,早把我们甩进了不同的虫洞。最悲哀的是,我们总觉得彼此尚有重逢的可能。但永久分别的种子从一开始就埋下了。当缠着丝巾的儿子从飞机上被空姐送下来的时候;当他在姥爷的棺椁前迟疑着无法下跪的时候;当她叫着妈咪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妈妈和儿子永远失去了彼此。最终,这个黄皮肤的孩子忘记了母语,被种植在了澳洲,只留下一个叫做“到乐(Dollar)”的名字,这个名字残留着中国转型期粗暴得毫不掩饰的野心,像一个伤疤,让孩子在哪个文化中都不得安放。

    到乐后来在自己的老师兼女友米娅的鼓励下,想要回到故乡,去看看那个自己出生的三线小城,去看看自己连名字都不记得的生母,但最终未能成行。这看似容易的归乡之旅,其实又谈何容易。中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万里重洋,更是割裂的文化和回不去的时光。对到乐来说,汾阳这个名义上的故乡,依然是陌生的异乡。说到底,我们所谓的故乡,不过是一种现实的投射。真正的故乡,根植于每个人的内心。现实中的故乡回去容易,而灵魂的故乡呢?每年春节,大批的中国人返乡,但当你置身于面部全非的“家乡”时,是否仍然有一种故乡不在的无力和迷茫?在我们内心一直有两个难以企及而又挥之不去的地方,一个叫远方,另一个叫故乡。

    古希腊最伟大的哲学家柏拉图推测,灵魂必定曾经在一个理想的世界里生活过,见识过完美无缺的美和善。所以,当它投胎到肉体中以后,现实世界里的未必完善的美和善的东西,会使它朦胧地回忆起那个理想世界,这既使它激动和快乐,又使它不满足而向往完善的美和善。

    人的灵魂渴望向上,就像游子渴望回到故乡一样,灵魂的故乡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只要生命不止,它就永远在思念,在渴望,永远走在回乡的途中。至于这故乡究竟在哪里,则是一个永恒的谜。我们只好用寓言的方式说,那是一个像天堂一样美好的地方。

    91岁高龄的叶嘉莹,1948年随先生调动去了台湾,后来遭遇种种不幸,一生坎坷,长年寄居海外,叶嘉莹只能在古典诗词中寻找依托。 “我一直教中国古典诗词,每每讲到杜甫的《秋兴八首》的那一句诗‘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南斗望京华’,我就满眼都是泪水。我想我以后也要‘每依南斗望京华’了,不知道何年何月回到我自己的故乡。”叶嘉莹忆及漂泊生活,这样感怀。

    2002年的一个春天,叶嘉莹对席慕蓉讲述了自己11岁以来一直魂牵梦萦的地方——叶赫水,这是她的祖先最初生活过的地方。 “如果这条叶赫水还在的话,我想去看一下。”席慕蓉听罢马上联络朋友,同年9月份就带叶嘉莹站到了位于吉林省的叶赫水旁,让她11岁以来的梦境变成了现实。

    2005年,叶嘉莹又对席慕蓉讲: “其实还是可以去一下蒙古高原。” 于是,席慕蓉又做了一件被人称之为大胆的事——带81岁高龄的叶嘉莹来到内蒙古呼伦贝尔市,使叶嘉莹成为家庭里第一个踏上蒙古原乡的人。短短8天的行程里,席慕蓉与叶嘉莹东上大兴安岭,西到巴尔虎草原,还登上了北魏拓跋鲜卑先祖所居石室嘎仙洞。一路上叶嘉莹神采奕奕,诗兴大发,几乎每到一处都要口占绝句一首。 “已是故家平毁后,却来万里觅原乡”“护我更如佳子弟,还乡从此往来频”“伫立中区还四望,天穹低处尽吾乡”……

    “看到叶老师第一次来到蒙古高原的模样,我想到了自己。”席慕蓉说道:“当我第一次踏上原乡,与族人低头叩首时,我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这个小族群的一份子,虽然共同怀着对祖先的愧疚和思念,但内心却有一种幸福感。”

    “当我第一次踏上草原时,我的第一感受就是我好像来过!”席慕蓉说:“我觉得我走在自己的梦里,一切都似曾相识。”

    一段时间以来,席慕蓉一直在为这种感觉寻找一种合理的解释,直到2014年10月,有三位医学家被授予诺贝尔医学奖,他们的研究成果表明,潜藏在人类大脑深处的海马回掌管着人们的空间认知,这样的认知是祖先留给每一个人的生命密码。

    “原来我们的乡愁是有科学根据的生理上的乡愁,这是解决我的疑惑的最好的证据,原来在我的海马回里,还包括我的先祖的一层一层的记忆。当我站在‘父亲的草原’上,面对高原原貌的时候,我觉得好像一泓清泉,解我心里面的渴。所有祖先曾经见过的草原,他们所有的资讯,在我到了草原的那一刻醒了过来,我走在祖先的梦里。”席慕蓉如是说。

    不只是人,草原上的马也对自己家乡的方向十分敏锐。席慕蓉讲述了几匹1960年代被送到越南的马的故事。其中,一匹走丢的马用了6个月的时间从越南回到了蒙古,瘦骨嶙峋,浑身是伤,见到主人后流下了眼泪。同时期,一位蒙古画家来到越南,一匹又脏又瘦的蒙古马径直向他奔来,把自己的眼泪和鼻涕粘到了画家的西服上,希望它能带自己返回故乡。

    再回到《山河故人》,那片隔在澳洲与中国之间的太平洋,就像一个望无边际的心灵空洞。当到乐面向大海喊“涛”的时候,远在汾阳老家包饺子的涛恍如白日梦般惊了一下,仿佛听见了儿子的呼喊。然而,这终究只是贾樟柯假想的所谓Happy Ending罢了,正如他所言,我们在过去失散于山水之间,唯有通过电影在时光中相遇。

    (完)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离得开的故土 抹不去的乡愁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yipdo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