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瘾

“光吸烟是不行了”，张辉心里想着，把烟头朝路牙石上猛弹过去，星火溅起，有点炫目，这才发觉天色已晚，周遭呼呼风起，他双手后抄，拄着背靠的杨树慢慢起身，摸下口袋，手机还在，打开qq翻到“龙蛋”，发去一条信息：

“来一个，污水厂”

“龙蛋”立即回复一条：

“哥，好久不见，忙啥去了？”

“南京干工地”

“带弟弟发财”

“污水厂，抓紧”

“哥，现在500了，钱到货到，地点我定”

“你等会”

张辉一分钱也没有。他咬着嘴唇，翻看着手机通讯录，一个一个的念着名字，每念过一个，毒瘾就紧一阵，像蛇缠紧一圈，快要窒息。

“张有余”，张辉眼前一亮，声音不觉得提高不少。这是昨天刚认识的一个傻小子，赶紧把电话拨过去。

两个人约在姊妹烧烤见面。

张有余来到烧烤店门口。

“有余，哥哥今天跟你聊个正事，不知道你敢不敢”

“辉哥，你说”

张辉故意压低声音说：“有余老弟，还记得我是干什么的吗？”

“记得，你是人民日报驻X县记者站的记者啊”。

“现在有一个重大新闻线索，我已经联系了公安分局，让你来，参与一下，你不是想当警察吗？这是个机会！”

张有余抬头看着张辉，他的眼大，滴溜溜转，可惜不是那种聪明警惕，而是一种空洞的颤动，张有余点着头，油腻的头发被张辉用手捋顺，往后一背。

“精神多了！”张辉拍拍手。张辉喜欢这个小伙子，有一种他能掌控的热情和纯粹。

“你要假装一个买毒品的，给这个qq转账500，等他们送东西，公安会抓捕，我负责录制，你负责引蛇出洞”。说着，张辉打开自己的手机，又从挎包里拿出一只录音笔“哦，这次用不到录音笔了”，又放了回去。

“有余，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张辉用手机录像对着张有余：

“观众朋友们，我现在在现场为您报道，这位是X县中城分局禁毒警察小蒋，现在他要冒充一名吸毒人员，跟毒贩龙蛋交易，龙蛋是本市最大的贩毒集团负责人，蒋同志，你紧张吗？”

“紧张！”张有余擦了擦脸上的汗，汗水灌到眼睛里蛰的眼泪都出来了。

张辉把手机关上安慰有余“不紧张，不用害怕，周围埋伏着我们的同事。”张辉用手指了指后边，张有余垫脚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

“小心暴露！”张辉捣了他胸口一拳。

张有余看看烧烤店门口正在喝啤酒的顾客，没有人往他们这边看，稍微安心了一下。

“现在开始，我用录音笔，只录声音，你不要太紧张了啊，被分局领导看到，别想转正了，用我的手机给对方谈，你先把钱转给我”。

张有余颤抖着，不停的擦汗，折腾了半天，想用微信给张辉转了500。

余额不足！

张辉瞪着眼，暗暗骂娘。

张有余很尴尬赶紧打电话给他妈妈。老太太问他干什么用，张有余说要抓贼。

张辉听罢赶忙用手摁着张有余的嘴唇，嘘了一声。

老太太骂到：“你又神乎啥，你又神乎啥！”老太太哭了起来。

张有余不耐烦的挂了电话。

张辉摸着有余的电瓶车，语重心长，问:“为了梦想，你愿意付出什么，你愿意付出你的所有吗？"

张辉把电瓶车拍的砰砰响。

“我愿意，我愿意付出所有，包括生命”。张有余感到梦想在燃烧，一股无法抑制的生命热情召唤他去卖电瓶车。

张辉骑电瓶车带着有余弟弟，两个往城外桥头车行飞驰而去，一路颠簸，在一处巷口转弯时，张有余被挤到了膝盖，疼得嗷嗷叫。

到了桥头车行，谈好价钱，300，加上张有余微信里的三百，还有余钱，张辉指着车行对面的一家板面馆说：“事成以后在这里庆功”。

“是”！张有余朝张辉敬了个礼。

车行老板叼着烟眯眼瞅着俩人，张辉他是认识的，曾经的纺织厂小霸王，现在落魄了，没人样了。

张辉说着鼓励的话，张有余越听越激动，两个人不时紧紧握手，张有余一条腿站不稳还要挺直了立正，看着都难受，“傻逼”车行老板咕哝了一句，随即喊了一嗓子“钱转给你了”，就转身回屋了。

张辉把500块钱转给“龙蛋”，过了十来分钟没有回信，他不停的发语音，没有回音，张辉急得正要摔手机，突然听到信息提示，赶紧打开，“龙蛋”回复道“蚂蚁公寓13楼消防窗口”。

两个人在桥头拦不到出租车，没办法，往城里方向跑了三里地，才打到车，张辉大汗淋漓，喘着粗气，在车上悄声吩咐张有余到13楼接头，见不到人就到消防窗口把货带下来，吩咐完毕，实在动不了了，毒瘾啄心。到了蚂蚁公寓，张有余冲下车朝大楼跑去，张辉歪头看着，把胳膊搭在司机肩头，手往前指，示意司机往前走，他想找一家烟酒店，买水，买烟，需要用矿泉水瓶做个冰壶。

张辉在不远处一家烟酒店买好东西，坐上出租车，往回走车子停好，张辉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又急促地从肺里压出过滤后的烟气，眼里闪着光，突然瞪大，惊掉了手上的香烟，张辉看到张有余被一群人押着肩，弓着腰被推进一辆面包车，手上带着手铐！

张辉一身冷汗，让司机赶紧开车往污水厂方向去。快到站时，趁着红灯停车，拉开车门就跑，出租司机在他背后骂了八辈，第三辈没骂完，张辉已经跑到污水厂的后院，看不见了。

污水厂早就被拆，后院连着河堤，一路通到大田地，车是跟不过来的，这一阵惊乱把毒瘾散掉不少。

张辉在大田地里，一直走到夜深，月亮照在他一个人身上，脚下一深一浅，踩断了不少玉米苗，甜丝丝的玉米味让他想到小时候在地里干活，总是发困，于是他跪倒在地里，翻身仰卧，看一眼天上的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