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质”

      父亲对是否是“说好了的主任做的手术”耿耿于怀，一定要我去“搞清楚弄明白”。

      在对自己身体健康这样的“头等大事”上，父亲倒是从来不含糊的。

        但是，要我去怀疑一位职业医生在这样的手术过程中“弄虚作假”，是对医生的人格和职业道德以及劳动成果极大的不尊重。特别是要我去找医生的“麻烦”，我是做不到的。

      今天的我身份虽然还是农民，但我骨子里早就不把自己等同于低级的只靠简单劳动力谋取美好生活的一般普通人。虽然我的自身素质不一定有多高，但是我肯定不会因为捕风捉影的事情凭白无故地去伤害任何人。

        但父亲也然有了一块心病，似乎对“偷梁换柱”的所有实习生或曰“徒弟娃”们都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对“严重影响”他身体健康的任何事情都绝不容许有一丝半点偏差的发生。

        我同样也没有理由说服父亲，我不在手术现场，对任何关于手术的描述都不能保证手术的结果。我不是医生，但我对结果的信任来源于对医院的基本信任，当然也包括对医生的根本信任。

        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如果我们不对人报以基本的信任，任何事情都要依赖“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能的结果就是信任体系崩溃，人与人之间虚与委蛇尔虞我诈，社会也就不能朝前进步。

        为父亲做手术的副主任医生亲自查房来了。

          查看了父亲的伤口，问候了父亲的一些情况，副主任下了医嘱正准备离开，我看着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父亲满腹疑窦，急切地想要消除父亲内心的阴影，便客客气气地叫住副主任:“主任，还要耽搁您一分钟……”

        我盯着副主任眼镜后面有点畸形的眼睛，诚恳地说:“我父亲是从农村来的，他、他昨天在手术时，无意中看到了手术过程，他很惊慌……”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父亲说他看到有两个年轻妹妹帮他消毒……以为手术也是她们操刀的……”

        主任天天和各种各样的病人打交道，一下子明白了我说话的意思，马上打断我:“你说些啥子哦！你以为我们是在耍游戏嗦！”然后转过头来，对着父亲严肃地说:“你不要东想西想的！你的手术是我亲自给你做的哈！”说着再转到躺卧的父亲身边，掀开被子，捞开父亲的病号服，指着父亲的腹部说:“你看你这个伤口，基本没得啥子了嘛……”

        父亲见这戴着眼镜的医生看似温文尔雅，但说话却是掷地有声，对可能的“越俎代庖”也就打消了顾虑……

        每个人从事任何职业都不是天生就会的。如果没有一代一代人的口口相传、手把手地帮扶相携，技艺就得不到传承，技术也就得不到发扬光大，人类社会的文明科学停滞不前，进步从何谈起？

          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在事关他身体健康的问题上是可以质疑，也可以和主治医生当面“对质”，但如果我们都可以去无缘无故地怀疑任何人任何事，并且不分清红皂白地要“寻根溯源”，结果就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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