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荸荠

冬天是是出产荸荠的季节。春节自然是吃荸荠的好时节。

春节到老公姐姐家做客，家里堆着一大堆泥浆包着的荸荠，我说咋那么多啊。他姐笑答说是年前闹来的。

闹来的？第一次听说闹荸荠，我好奇的求知欲被大大激发，挖荸荠就挖荸荠嘛，为什么非要叫闹荸荠呢？

原来，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规则，像荸荠之类爱钻地道的果实，主人家挖过之后，其他人都可以来挖，来踩，来探，使用各种手段寻找烂泥底下被遗留的荸荠，无论多少都归找到的人，这叫做“闹荸荠”。

“闹荸荠”，真有趣！我以我农民底色的视角细细一想，“闹”字用得还真是妙，底层的民间智慧从来都是丰沛充盈的。

首先，在人家田里挖东西，按理应该偷偷摸摸才对。但这是乡风乡俗所允许的，是光明磊落的，是可以高声喧哗集体上阵的，是相当于“我来捡荸荠了”的通报声。

其次，遗漏的荸荠要么在烂泥深处，要么在田头边缘处，穿个套鞋想要斯斯文文挖到它可不容易，最好是卷了裤腿，赤了脚去烂泥里踩，荸荠圆圆的，硬硬的，踩下去顶到脚底生痛，荸荠自然就被抓出来了。但大冬天的多冷啊，这人与荸荠之间你躲我找的，不是有闹着玩，捉迷藏的趣味在嘛。

以前生产队的时候，我还小，也干过类似的事，拎着个篮子去找番薯、捡稻穗。不过，那时物质稀缺，万物都很金贵，番薯地里挖得非常干净，只能捡些生产队不要的番薯根条，稻田里也很难得漏下一两个稻穗。但如今的荸荠是私家的，为什么允许“闹”呢？我想这也是有道理在的。

一是农家田里地头的土产物，彼此送些吃吃都非常正常，更何况是闹着捡个漏呢。二是荸荠这玩意儿今年不挖掉，明年就会探出头来，绿盈盈地长起来，夹在其他农作物里妨碍生长，即使挖出下面的荸荠来，黝黑油亮的也不好吃。我家很早以前也种过这玩意儿，第二年那地方种了秧，荸荠葱一样的管子混在其中，远望根本看不出来。我一边拨秧，一边拨拉着挖荸荠，聊胜于无，也是田头农忙生活里的调味品，但陈荸荠挺渣，真的不怎么好吃。

大概因了这缘故，乡里乡亲的，闹闹荸荠反而是皆大欢喜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