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向

老向

老向懂事的时候，正是那个“臭老九”年代。

那时，如果你雄心勃勃地告诉旁人，自己长大后要如何如何的时候，往往会得到两个字的不屑:“梦想！”——所以，如今老向看到电视娱乐节目中、那些所谓的导师在问“你的梦想是什么”时，就觉得被问的人没戏了。要知道，当年连“明年是不是能多吃几餐白米饭大块肉”这样的念头也是只能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的。梦想，那种梦里头才想的事，太不靠谱了！

老向一直都挺有个性的。那时虽小，可他却不怎么跟其他“小屁孩”一起到处滚打，反而与村里住着的几个“臭老九”挺投缘的。每天，在老家伙们个把时辰的“放风”时间里，他都会跑去看他们下石子棋、听他们唱些与山歌不一样的东西。大家相熟后，老向又成了他们的通信员，专门给他们相互送“纸条”——贴切地说应该是树叶。也正是那段时间，他似懂非懂地明白了几个老家伙没有愁眉苦脸的原因，简单说来就是两个字:理想。

老向有点好奇又不太明白，“理想”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怎么有这么大的魔力？在一次又一次地被问道“你的理想是什么？”后，老向似乎也慢慢有了感觉——感到眼睛能看得更远了。

老向的脑袋瓜很好使，手脚也利索，在老家伙们的“威逼利诱”下，学会了拿着树枝在泥土地上写字、画画，但他更渴望学到那门吹着口哨把木头变成桌子板凳的“绝活”。

那个时候，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山里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一有空，老向就缠着老家伙讲打战的故事，其中最喜欢的人物就是“游击队员”。因为，他觉得村里好多胆子大的人跟“游击队员”一样厉害:砍树、偷毛竹，然后与其他“战友”一起偷偷地扛着树或毛竹去几十里外的收购站换回猪肉、大米、布和煤油等稀罕物。他们下山的时候穿的是草鞋、啃的是玉米饼和红薯干，回来的时候则是打着赤脚哼着山歌——只要没被联防队员中途拦截、就能在返回村子时感受到整齐列队在村头的各种“羡慕嫉妒恨”。他们一个个就像打胜仗归来的游击队员，浑然忘掉了脚掌和肩膀上磨出的血泡！而站在人群中的老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随着老家伙们一个个不声不响地离去，老向的心呐，也变得越来越心神不定。老家伙太不仗义！再怎么急着走也得先告诉我怎么走出大山呀。对了，还没有告诉我怎么去寻找“理想”那玩意儿呢……

岁月轮回，带走了天真无邪，换来的是起早摸黑。老向，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老向其实是很想去山外闯闯的，可每次刚开了个头没说上三句话，就看到家里的大大小小流露出那种半是不舍半是乞求的眼神；于是，一次又一次地把其余的话咽回了肚子。那时，他还不懂得“委屈”二字的含义。

老向娶媳妇的时候可是热闹了好几天，可那些爱闹哄的小子们却离老向有点远。在他们看来，老向和他们有点生分，觉得老向的德性倒是越来越像以前的那几个“臭老九”了。

……一年后，老向有了一个小子，给他取名:向往。

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