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羊城木棉红
文/源河
三月春暖,窗外花开,羊城也有花城之称,这一点也不用怀疑。
可以想象五山华农的紫荆花开,成片嬉闹,浓淡相宜,如同少男少女在呢呢喃喃;还有海珠湖边的油菜花开,高挑群舞,羡煞旁人,那是青梅竹马般的旧时记忆;听说临江大道风铃木花开,黄簇簇的梦,在风中摇响,好像异地恋人的相互等待;还有流花湖畔的禾雀花开,成群蜂拥,鸟鸣不绝,总令人想起儿时玩伴的俏皮故事;仿佛还感觉到云台花园的郁金香开,像遇见了高贵女子,还有白云湖面的樱花开,像邂逅了梦幻女神,还有幽静兰园的春兰花开,像找到了理想情人……
伸向天空的木棉花 摄像:源河但是远处的一片红色,让我格外注视。好像天边的红霞,却比红霞还要艳许多,她像不小心飞低了,被树枝挂住。远远望去,好像火炬上的火焰,在空中燃烧,指引我的靠近。而当我靠近了,我才恍然感觉到对羊城木棉红的独爱。
不同于南方娇弱的花木,单看她那壮硕笔直的树干,就可以感受到那种雄伟高昂姿态。枝条畅达,如同肆意地在空中舞动般,尽情地表达出对阳光的向往,那种阳刚之美全然在你的眼前,一点也不保留,一点也不掩饰。木棉花开,是那种高高挂起的红,纯净不俗的红,朵朵向上姿态的红。木棉红,艳丽,但不俗,激扬,但不生傲气。木棉花是一种大气的花,朵朵都大如碗,这种大气竟使得她先叶而开花。当我们已然接受“红花当然绿叶配”的哼唱,但是木棉红的枝头上却很难找到一片绿叶,特别是那些开得一塌糊涂的,更是全树没有一片叶子,这一刻心头怎么不稍稍为之一震:不需要绿叶衬托的红花是何等气概!没有一朵木棉红是低垂的,朵朵都是昂首领表,颇有英雄之风。难怪人们都钟情称之为英雄树。正如清代有诗云: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
如果有可能的话,请在木棉树下等待。等待英雄的故事,等待时间的切片,等待上天是否赠与你一朵落木棉。木棉红不会像樱花那样飘落,樱花的飘落太过于唯美与梦幻,感觉远离我们的生活很远。如果当你听到“啪”的一声,那就是一朵木棉红落地。即使落地,木棉红也是几日不褪,也不会立刻干瘪。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到,她是如何离开枝条旋转直下,在空中仍然保持原状,最后和地面豪气地接触。她离我们生活很近很近,乃至最后还是馈赠给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幸运的人。
常常看到街坊提个袋子在木棉树下等待,或许是几个孩童,或许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或许是一个推着儿子推车的母亲。“啪”的一声就是一朵落木棉,你会看到一双双手把她们细细拾起来,放进袋子里,慢慢地袋子就鼓起来。木棉树浑身都是宝,根、茎、皮、花都有药用价值,木棉花还可以煲靓汤,待到五六月时候木棉絮还可以是很好填充物。或许,她们已经不是单纯的一朵花,而是生活的一部分。
海珠桥的木棉花 摄像:文友我也在木棉树下跟着街坊一样在等待,等待一朵木棉红。想看看她那五片花瓣是如何包着花蕊,想看看那个枝头在不久之后是否棉絮纷飞。
一个高瘦的老伯凑过来对我说,他从读小学看了这一棵木棉直到现在,自己现在七十多岁了。
我说,那就有五十多年了。
老伯重复道,有五十多年了。然后他继续注视着那颗高大的木棉树。
我也跟着注视那棵木棉树。这一抹木棉红居然可以和一个人的生命近到如此程度,那是一种几乎重合的岁月与痕迹。她可以先于我们而存在,也可以晚于我们而存在,却偏偏在这段年轮里和我们如此亲近。
这个老伯是在少儿图书馆前的木棉树遇到的。按照老伯的说法,那么这棵木棉树少说也有近百年了。她就这样独树一帜屹立在门庭中央,和后面的火炬标志相互映衬,感觉有种”星火燎原“的势头。难怪乎羊城皆可见到木棉红,带着发现的心,总会看到那抹高高的木棉红在对你燃起。想那中山纪念堂东侧的木棉王,三百多岁了,古老的枝干带着木棉红叠衬在那些蓝色琉璃瓦和飞檐翘角之上,宁静中致远,听到了远方的诗。想那中山纪念碑前的木棉红,向着巨碑开放,仿佛在缅怀伟人。想那五羊雕塑边的木棉红,直指蓝天,映衬白云,甘愿作为五羊的背景,托起这边独好的风景。想那科学馆门口的木棉红,仿佛画在了带有岁月味道的墙面上,木棉花也可以有如此的古典之美。想那海珠桥上的木棉红,面对车来人往,面对喧嚣,也是在面对羊城的真真切切;想那农讲所里倒影在水中的木棉红,和游鱼一体,仿佛听到了昔日之乎者也;想那沿江西路的木棉红,迎风而动,是不是在追忆海珠石的沧桑变化;想那中山三院的两棵木棉红,像是给抗非英雄的赞歌,在这赞歌中带给无数病患以希望;想那人民桥上的木棉红,夕阳西下,望着远江,看着名与利的船舶来来回回,但是这一处景色就这样因为木棉红而变得纯粹的美。还有那些庭院、那些门前屋后,那些亭台楼阁……
人民桥的木棉花 摄像:源河木棉红真的离这座城市很近很近,不仅包括他的现在,也包括他的历史。木棉花是羊城的市花,作为岭南特有之物倒也无可非议。她的红,曾经也是这座城市的红,因为这里是南粤革命的源地,她们的花瓣曾经被无数英烈用鲜血染红,想那七十二烈士,想那广州起义……木棉红,她那“正直无偏、努力向上、独立不饶的气概,尤与地方人士之赋性相同”,或许她们看上去是木棉红,其实一直就像是一个个南粤人。也像那“致橡树”般的岭南女子,不借高枝,不学痴情的鸟儿,不畏缩,勇敢地在这个城市行走和寻找。
我也在寻找,那与故乡与记忆里的木棉红。在潮汕公路没有扩建之前,公路的两旁都是木棉树,俨然就是木棉道,每每花期,简直就是红珊瑚的世界,走在路上就像是在海底游走。她们陪伴着我几载高中生活,学校与家的来来往往。可惜后来都给砍掉了。还有那韩江边滨江长廊处红木棉的画面也一直挥之不去,她们整齐、高大、有历史感,像是江边的篝火,像是主客间的狂欢,像是海滨邹鲁的胸怀。
“竹阁楼台青青草,问木棉羁客魂归否”。羁客久了,或许就能把他乡作故乡,原来羊城的木棉红也离我好近好近。
20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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