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垂眼看去,离自己不远的一片地方,洒满了鸡毛和些许鸡血,像和的稀泥一样,很恶心。
芦花的左边,是个鸭笼架,里头塞了几只伸着脖子嘎嘎乱叫的鸭子,芦花觉的他们叫的特心烦,尽自己最大可能学着隔壁老板娘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后,又去看右边。那边是个乌鸡笼,芦花觉的,里那笼子里头的鸡都长得呆头呆脑的,还买那么贵,真搞不懂人们为什么要买它们。当然,芦花也不喜欢身后的老母鸡们,成天就知道吃,吃完了就咯咯哒的乱叫,给人一种它们下了蛋的错觉。真讨厌。
对,忘了说,芦花呆的地方是个活禽卖场,芦花第一次到这里就想起了四个字,鸡飞狗跳。
芦花每天会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比如一副精明总是在砍价的老太太和他的老伴、刚来大城市的还有些畏畏缩缩的小保姆、脸上已有了风霜痕迹的中年妇女,等等。不过芦花很少能见到小孩子,据说是家长们害怕小孩子来这里得病,芦花对这些,都嗤之以鼻。
所以,芦花对今天站在他们摊位前穿的脏脏的老头没有多大的好奇与兴趣。老板娘热情的招呼着,“大爷买什么啊?都是活禽,现买现杀,保证新鲜啊。”大爷用那双些许浑浊了的眼向四周看了看,问:“鸡,熬汤的鸡怎么买啊?”“哦,品种不同的价钱不同,这种的六块五,这种的好点七块六,人们买这个的多,那还有乌鸡,这个营养。”大爷点了点头,“六块五的吧,一只还不贵。”老板娘楞了下,接着笑着说:“大爷,这鸡,论斤卖。”“啊?”老头楞了下,“这一只鸡,得四五斤吧?”说完就又摆手又摇头,转身离去,“我再看看,再看看。”
老头走远后,隔壁家的老板家就冲着芦花家的老板娘撇嘴使眼色,“哎,那修鞋的老头没买吧?我就知道。”芦花看自己家的老板娘没说话就笑了笑,又就极尽可能朝隔壁家的老板娘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听隔壁的家的老板娘自顾自的说:“那老头是咱市场边修鞋的,好几天没见了,我还以为死了呢。那边卖鱼的小张说是他老伴儿手术了没出摊。你说那老东西,说不出摊就不出摊了,我这还有两双鞋等着修呢,这找谁去啊。”那头停了一会,又开始说了,不时的伴着“嘎巴”和“呸”的声音,闭着眼的芦花就知道隔壁家的老板娘又开始嗑瓜子了,“你说,他一修鞋的能挣多少啊?我觉的没多少。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他每回都把鞋修的特结实!你说,现在谁还修鞋啊,要修的话肯定是舍不得扔的吧,你修的那么结实,本来也没啥人修,现在都修好了,谁还修啊?傻不傻啊?还有他那老伴儿,早之前就半身不遂了,我那次去修鞋的时候见过,他给他老板擦口水,你知道么,用的那块毛巾啊,那叫个黑那叫个脏!看的我直反胃!你说那老伴啥都不能动了,还带了身边,多累赘啊!反正要是我男人那样了,我肯定不管他。”突然一下子隔壁家的老板娘变了嗓门,“呦,王太太,来买鸡呀?看看我家的啊,新来的乌鸡,肉特别嫩,煲汤肯定特别好,美容养颜。王太太,哎!王太太!”之后还有一声轻轻悄悄的“呸”。
芦花睁开了眼,看见摊前站着一位穿着得体体型微胖的妇人,芦花认得,这是王太太,有一阵子她天天来这里买乌鸡回家煲汤。自家老板娘又开始热情的招呼,“王太太来啦?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今天要买乌鸡么?”妇人拢了拢头发,说:“不用乌鸡,老母鸡就行,炖肉吃。”老板娘点着头问王太太要哪种哪只,王太太就随手一指。老板娘就朝芦花走过来,边走边说,“这只最肥,来这只吧,养了好久呢!”还没等芦花怎么拍打翅膀,就被老板娘拎出鸡笼。在芦花的声声惨叫之中,王太太突然看着老板娘说:“唉,像你这么年轻还靠双手出来挣生活的人越来越少了,唉。不要鸡头哦,剁掉就好了。”芦花就想起了之前隔壁老板娘说的王太太的丈夫常年在外面乱搞,搞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那天她还碰见王太太当街抓着个年轻姑娘的头发打,一口一个小三,一口一个不要脸,一点都不体面。看来是真的了。不过芦花没来得及惋惜,也没来得及尽可能的翻个白眼,因为它已经被嘴角带着憨厚的笑、动作利落的老板娘抓好了,芦花扯着嗓子的叫,呼啦着翅膀也没能挣脱。
芦花觉得自己听见了肌肉撕裂、血管破裂的声音,全身上下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芦花知道,自己这是终于要死了。
老板娘手起刀落,当的一声,芦花的脑袋就和身体分了家,被扔到了那片像和了稀泥的鸡毛上。芦花的脑袋在飞行过程中,看见了那头卖鱼的小张递给修鞋老头一条鱼,摆着手不拿老头递过去的钱的样子。听见了王太太些许疲惫的声音说:“凭自己的双手挣来的才是自己的,哪有那么多的捷径,只不过现在好些小姑娘都不懂。”芦花想起来自己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字,是第一天被人拉着送到市场时,听到送货那人笑着叫老板娘芦花……
湿淋淋还泛着热的鸡毛被从那只刚死的母鸡身上揪下,扔到了那片好似和了稀泥的地上,一点一点的覆盖了地上的那颗鸡头,和那还未闭上、早已不泛着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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