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早就想写一写我的父亲了。但一想起他,总会万千头绪缠绕,然后归于空白,写来写去,却是下不了手。父亲对于我而言,不是一般单纯的父亲,他不像我的母亲那样与我而言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母亲,他是一个介于父亲与陌生人那样的一种极为特殊而又极为重要的人。
说起父亲,不得不从小时候说起。小时候的记忆总是模糊的,甚而在上小学之前,我脑海里竟没有半点父亲的影子,只有一张老旧的不能再老旧的照片上看到我在父亲和母亲中间,我才知道他就是我的父亲的。那么我第一次知道,眼前那个粗胡子黑黝黝的高大男人就是我爸爸是在什么时候?我一阵害怕,我竟然想不到,在我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搅,一滴影子都不放过,可仍然无半点踪影,好像是天生似的,在我成为一个生命开始就被上帝告知似的,“那个皮肤黝黑力气大的就是你的父亲”。
关于父亲的第一个片段,是在小时候,大概是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在楼道上哭喊着,“爸爸,爸爸,我拉粑粑到裤子了”。我一边哭着一边喊,一边喊又一边哭,爸爸,那两个字尤为响亮。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喊爸爸,而不是妈妈,我喊的那么痛,好像只是想让爸爸知道我又多么委屈多么痛心,我是忍受了多么痛的伤。那时候我的心情具体是怎样的,我忘得也差不多了。我仍清晰的感觉到那时我的心砰砰跳动着是因为害怕,害怕爸爸会因为我的愚蠢而教训我。我想让他看到我的痛,继而可以使得爸爸能手下留情。
那时候,我很聪明。聪明的我总是想各种办法能逃离父亲的掌下。到最后,我好像真的发现了对抗父亲魔掌的最有用的武器就是眼泪,继而我学会了用眼泪对抗父亲。眼泪哭的哗啦啦的,一滴滴往下流,流进嘴里,咸咸的,那咸味至今我依稀记得。
从小我就是个爱哭的孩子,受不得丁点委屈,不然眼泪就会止不住的往下流。别人总说是性格软,胆小,母亲说是,父亲说是。到上初中了眼泪还哗哗的流,一遇上丁点事就流,控制不住的流。高三时,眼泪就流了好多次,几乎是每次考试完都要流,记得那时候同桌都说我快哭够一条黄河了。
眼泪好像一直伴着我。父亲也总说让我坚强。我真的不坚强吗?我想是我选择了软弱,我想赢得世界的疼爱,就像想赢得父亲的疼爱一样。
第一次满心欢喜在父亲的怀抱里笑,是父亲送我的第一份礼物——赛文奥特曼的光碟。那时候我痴迷于奥特曼,父亲就给我买了,那两片光碟陪伴了我一年,最后在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送给了同学。记得那时候,我已经看了好多遍了。
也是再那次之后,眼泪的妙力植根于我的血肉,眼泪不再是我能控制的了,而成了表达伤心的一种方式。只要是遇到想要的玩具,不买的,我总会哇哇的大哭,直到哭到买为止,而没有一次失败,使得我更无所畏惧。
我的无所畏惧使得父亲也没什么顾忌,记得有几次父亲在我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要打我屁股,那个时候的我对父亲的畏惧加剧到极点,即便是一年里少有几天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想极力避开,像避开魔鬼。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害怕父亲了,那个时候,父亲就好像一座山,无所不能力大无比的山,还是一个无人能敌的巨人,我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了的。
父亲对于我而言,不是一般单纯的父亲,我对父亲的感情亦不是单纯的儿子对父亲的感情,不光光有憧憬、依赖、向往、亲情、信任和爱,这其中还包含着一分十分纠葛的畏惧,就像畏惧天空大海一样,早已经根植在‘我’里面了,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了。
有几次父亲总说我不接电话,而我也总是在找借口,到实在想不到词的时候,只有沉默不语。我也多次反省自己,有时候手机就在旁边而自己也正没事,为什么却在犹豫要不要接电话。每每要拿起手机,却又放下。几次反复考虑后,我得出结论,‘我心里的畏惧感在作祟,尽管父亲的爱是深沉而又细腻的,是无私又慈爱的,但总有一条绳子拦着他们的去路,使得这爱变得极为特殊和敏感’。
父亲的爱是极为深沉和细腻的,这爱和母亲的爱那单纯简单的爱有很大不同,这两种爱的味道我会轻而易举的尝出来:父亲的爱是冬天里三角饼的香道,母亲的爱是白亮亮米饭的甜味。
父亲烙的饼是我记忆里的人生第一次吃的饼,香气满满,滋润心血,也是我这一生最忘不了的饼。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那时候弟弟还没有出生,我的家只有三个人。我、妈妈、爸爸三个人围在火炉边吃着父亲烙的饼,一个,两个,尽管那天下大雪刮大风,门外吹的‘呼呼’响。而我却没有感到一丝丝寒冷,反而是无尽的温暖,好像只要手里抓着那饼,就抓住了世上最暖的泉。
父亲第一次买车,那时候我刚上初中,每次放假我首要去的地方就是车的后排。父亲开车,我在后座睡觉,我睡得香甜,做着毫无波澜的美梦,一天又一天,我坐谁的车都没有坐父亲的车那样安心过,好像父亲的车上有魔力,一种让人进入美梦的魔力,只要躺下几分钟就能轻而易举的入睡。
父亲的爱是一种十分安全的爱,它让我不再担心世界上的任何危险,好似荆棘在车外面就已经被黏成沫的,而我安心的睡着,睡着我的美梦。
父亲陪伴我的日子总的来说不长,我在家上学的日子他出去打工了,父亲回来家的日子,我却去外面上学了。这十九年的时光里,真正陪伴父亲的日子可能还不到一年。但也就这不到一年的时光里,却好像漫长了十九年,日日夜夜没一天曾断开,没一天不曾在。即便千里之外,也好似近在咫尺的感觉,就那样紧紧的贴着我,一直从我看到世界的第一眼到现在。
父亲的爱深沉的像大海深处的水,那么一点点的水滴,就能影响几万里长江大河。即便只有一年里的一天,也能浸没一年另外的三百六十四天。
我对父亲的爱似乎从生下来就不是单纯的儿子对父亲的爱,这爱里不光光有憧憬、依赖、向往、信任,这其中还包含着一分十分纠葛的距离,就像天空和大地,早已经根植在‘我’里面了,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了。
这就是父亲的爱。
这就是父亲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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