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住在壁画里的声音 2
意想不到的礼物
文/临溪为砚
1
憨娜有一个矮小敦实的叔叔，大家都觉得如果他去掉那两撇胡子，就像极了直立行走的水牛。不过憨娜的哥哥艾伦，更喜欢叫他“穿黑衣服的水牛”，因为他一年四季都穿着黑色呢子制服，这总让艾伦很替他担心：“夏天会不会中暑，冬天会不会冻僵！”
在憨娜的印象里，叔叔是一个看起来很严肃，实际上很和蔼的人，她的父亲整天都忙，很少有时间来陪她们，叔叔填补了一部分父爱的空缺。
但是她也记得叔叔和父亲关系并不好，很多次叔叔都是从父亲办公室气呼呼地离开的。
也许他爱和他们玩儿，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孩子，碰巧他又喜欢孩子。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从父母之外获得的陪伴，赞美，关爱，有可能带着别的动机。
孩子的世界总是白天多过黑夜，因为他们很早就睡觉了，大人的世界总是黑夜多过白天，因为他们总有各种理由忙到很晚。
于是，父母总是觉得孩子太单纯，看不见世间的险恶，其实他们只是不知道晚上发生过什么，而已。
2
憨娜继续被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脚步声吸引着。
当那个声音已经近到，不用竖起耳朵就能听得清清楚楚的时候，憨娜感觉他的脚，好像是踩在她头发上，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的。
她的头皮开始有节奏的收缩，越来越紧，越来越疼。
有那么一瞬间憨娜觉得自己要承受不住了，可就是在那一瞬间，声音停止了，头皮解脱了。
城堡里靠门的墙壁上开了一扇很小的窗子，大约只有憨娜的头那么大，因为高度比较特殊，憨娜跪下来往外看，刚好可以看到对方的膝盖。
她像是受惊的小老鼠，叽叽喳喳地发问：“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你想要干什么？”
“我的小公主，还记得我吗？”陌生人说。
这是四年之后，憨娜第一次听见人的声音，她自信已经掌握了“依声辨人”的本领。现在看来，她自信过头了。
因为她根本猜不出这是谁？她觉得很挫败，可她不愿意承认，于是她胡乱猜了一个：“你是奥哈尔叔叔吗？”
“哇，你还是那么聪明，憨娜，我以为你一定认不出我了。”那人简直以为自己撞了鬼。
憨娜激动得大声喊到：“我在这里，你看得见我吗？你是来救我的对吗？奥哈尔叔叔。”
奥哈尔摸了摸胡子，这是他心虚时习惯性的动作，他说：“哦，憨娜，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为什么？我已经在这里关了很久很久了，就像做一个塔层蛋糕那么久。”做一个塔层蛋糕大约需要两天，这是她能想到最长的比喻了。
“不好意思，我没带钥匙。”他在撒谎，钥匙就在他黑呢子裤的口袋里。
“那你什么时候会带钥匙来救我呢？”憨娜不死心。
“等我下次再偷偷跑进这座城堡的时候，也许就会的。”他在骗人，他不是偷跑进来的。
“那你快走吧，楼下有两个侍卫每当月亮照到窗台上就会来巡逻，你会被他们抓住的。”
“哦，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看你呢？”他将右手放在了格子窗户上，并且用食指吸引憨娜过来。
憨娜，看见了那熟悉的宝蓝色戒指，就将手伸了过去。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十岁了，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憨娜，这才发现手心里多了一块粉红色的手表，指针转动着，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
憨娜早就悟出了一套了解时间的方法，每天送早餐是八点，太阳到最高处是十二点，太阳落到山下是六点，月亮照到窗台上是晚上八点。所以，她觉得这个礼物很多余，她很失望。
她诚实地说：“我不需要手表，我知道时间的。”
奥哈尔，紧了紧牙龈，露出怪异地笑说：“乞丐只能接受，不能选择，你不懂吗？”
憨娜没能理解，叔叔说的话，她迟顿地接过了手表，又机械地套在手腕上。
3
走廊里又传来了，指甲划过玻璃的脚步声。奥哈尔连道别都没有说，就走了。
走到中间时，他又停下来朝里面看了很久，女巫的话，又一次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公主十岁那天，城堡里将会有大事发生。”
他嘴角生出不屑与愤怒，心想：“医生有庸医，巫婆也有庸巫，自己怎么就会相信了，还忐忑不安了四年。”
而憨娜一直想着“乞丐”这个词。
记得，前几年她和母亲偷偷去过一次市集，那是她第一次离开粉色宫殿。
她在街道上看见了一个衣服破破烂烂，头发结成一团，皮肤黑得发臭，身上飞着苍蝇的男人。他的左脚膝盖以下是没有的，妈妈说，他是一个乞丐。
憨娜马上掀起自己的裤脚，用力拍了拍肥大的小腿肚，她咬着嘴唇安慰自己道：“我有脚，我不是乞丐，叔叔说错了。”说完，憨娜就伤心地哭了。
“生日快乐，憨娜小公主！你今天似乎不太开心啊！”
憨娜被吓得直冒冷汗，怎么又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跑到门口面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又飞快地跑过房间里的每个角落检查，最后她跳到了床上，蹦起来往上看，她认定那人藏在了房顶上，因为他说的话，有回音。
可惜，她一无所获，那个声音却再次响起来：“憨娜，祝你生日快乐，恭喜你，十岁了！”
她抹了抹眼泪，依旧仰着头，踮起脚尖，拿出她认为最骄傲的语气说：“你是谁？”
“不管你是谁，我都要告诉你，我不是乞丐，永远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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