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六号线地铁上的人少了许多。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有些百感交集的味道。这两年里，我像写回忆录一样，写下来好多家乡的美食、美景，可是我回家的次数仍然屈指可数。前几天，接到奶奶的电话，当她听到我春节不回去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你不回来，过节都不热闹了。”
我想起这是我异地过年的第二次了。我安慰奶奶说，我不喜欢旅途辛苦车马劳顿，春运车票太难买，等国庆回去再说吧。我知道我越来越害怕回家了，我倒无所谓亲戚相见的各种关心，只是家乡对我来说，所有的乡愁记忆是十多年相隔。这份乡愁的情绪早已不是美酒，更像一碗迷药，让我缱绻缠绵、无限留恋，也常常昏昏欲睡、很难走出。
这几年时间，我每次返乡都会为故乡的各种变化惊叹不已。我总是固执地回忆，以前这条路是这样、那段街是那样吧，老家亲友却笑着责备，你回来太少了，连家的门都快找不到了。每次回家，总会有曾经的同学朋友相聚，这样的场合是容易兴致高涨的，尤其是彼此交换下各自工作生活的奇葩经历，我却只有偶尔见缝插针说说相隔十多年的同窗往事，得到的也是可有可无的附会声。
“近乡情更怯”，这句话我现在才懂得。其实，我是喜欢回家的感觉。不过，我也承认，我的家乡正离我越来越远，它成为我不断想象的虚拟城市，我单薄的记忆碎片是构造这座城市的砖瓦。这座城市了，我暂时逃避掉辛苦的案头工作，摆脱了复杂繁琐的人际往来。
我千里迢迢地像贵客一样到来，享受着彼此一年相见的客套谦逊，承受着关于大城市生活的恭维奉承，我陶醉不已、怡然自得。只是我知道，我就像告老还乡一样，去吃下当年并不看好现在却甘之如饴的“美味”，看看曾经熟悉的大街小巷，见见几个平时只在微信里熟络的旧友。这几日又是匆忙度过。
还是回来工作吧，这是奶奶在每次见面时候的叮嘱。
我也在想，如果当年真要留在家乡工作，又会是怎样？我是不是会想现在一样，又去渴望外面精彩的世界？是不是也会像每次老家聚会时，几位留在当地工作的同学总是兴趣盎然地催促着，让其他城市工作的同学说说他们的生活？
我记起十多年前的高三，我在志愿表上满满写下了外地高校的名字，我有些自得地跟所有人说，我就是想去外地看看。周围亲戚调侃我，出去了可别想家啊。那时候的我有些自负，我那么厉害，想家怎么可能呢。可是他们不知道，就在母亲把我送到北京后，她临走的晚上，我忍不住趴在母亲肩头啜泣很久。
这几年里，母亲总是催着我回家。她给我转发各种逃离北上广的争论，我自己耳闻过再回北上广的波折。我其实也想过回家。不过，我也清楚我对脚下这座城市充满着太复杂的情感，我说它人情冷漠、环境恶化、物价奇高，可我又哪一天不是因为它经济的高速发展才可以领着薪水、糊口度日，哪一次夜晚或周末我各种显摆着去看演出、参加聚会，还不是得益这座城市的人才荟萃、包罗万象。
我与身边的朋友写下了好多文字，用各种漂亮的文笔，怀念着家乡生活的烟火气息，描绘着地方小吃的美妙绝伦，勾陈着乡野生活的怡然自得。我们隔着几千里的路程往回家路上张望，我们陶醉在关于故乡各种记忆中，却很少有人真正踏上返乡的路。
我想也许是工作太疲惫或者生活太寂寞，所以我总会想起家乡的各种好。可是我又会为回到家乡工作，是不是得面对同样寡味琐碎的生活，变得焦虑不已，转念一想又安慰着自己，也许留在现在的城市，就是当下更好的选择。
我知道，我有些沉寂在这样纠结的乡愁情绪，它像一种愈酿愈浓的魔药，让我时而梦回缱绻、陶醉遐想，时而又变得清醒异常、冷漠绝情。
我现在想，我怀念的、放不下的还是以前的生活吧，包括家乡菜的味道，亲人朋友的来往，山水景致的情怀。它们已经融化在我血液中，时常勾起我深刻的记忆，不过也在渐渐地与我挥手告别，我想抓也抓不住。其实想想，这碗被我称作乡愁的迷药，包裹着各种味道，还会继续令我纠结得各种难以取舍。不过，将它捧在掌心时候，那股暖意却是这世间最惬意的温度，烦恼、焦虑、纠结，那又如何？
今年春节，你回家了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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