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和大哥，还有三位刚分至柯树学校不久的年轻老师，加上其中一位老师的弟弟---小六子，正巧他也在铁蛋的班上。四位年轻老师和两个初三毕业生，六个有缘人，硬是拥挤在一栋二层楼的矮房子里，而且还只是住了这栋楼房的半边屋子，几乎快把这半边的屋子给挤爆了。
那半边的矮楼里，一楼有一客厅和一间卧室；二楼有两间房，外加小半截阳台。
平日，一楼的小客厅，成了大家的公用餐厅。大伙的一日三餐，就挤在一张小方桌上用膳。一楼唯一的一间卧室，前两年，分给了铁蛋的大哥当作婚房。里面一共才放三件木头家具：一书柜，一小书桌，还有一张双人床。它们几乎都是紧紧贴靠在一起，省得浪费了有限的空间。可即便如此，那间窄小的卧室，几乎被这三样东西给占尽了全部的空间，仅余了点转身之地。
二楼的两间小屋，好像青年旅舍一样，同样拥挤不堪。尤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带阳台的那间稍大点的屋子，三人共居一室，全都床挨床摆放，同样挤得水泄不通。不知当年，那些人是如何坚持住了下来。
那时候，半边屋子确实不够用，人多房间少，空间又小得可怜，一下又多出了铁蛋这个新到的面孔，实在勉为其难。1992年的上半年，铁蛋几乎靠打游击，才度过了那个不易的日子。多半，铁蛋总是趁着大嫂回了娘家长住，与大哥一起睡觉。有时，铁蛋还会与二楼的饶老师，俩人共同挤在一张小床上安眠。清清秀秀的饶老师，皮肤白净，人长得帅，脾气又好，戴了副如酒瓶底一样厚的高度近视眼镜，是个难得的好老师。虽然他不是铁蛋的任课老师，可他待铁蛋犹如亲兄弟一样，从不嫌弃铁蛋的一身臭汗味，还时不时帮铁蛋解答数学难题。还有时，铁蛋干脆家也不回，直接去了自己的同学水生哥那里，两个共饮过老家梅江河水的孩子，躺在一被窝里闲聊至大半夜。两人实在困极，才会进入各自的梦乡里去。
矮屋子的另外半边，住了位退休的教师和其家人。过去，那位雷老师曾与铁蛋的老父亲共过事，他们俩人唯一的区别：铁蛋父亲早早回了古井岗老家，成了一位地地道道的职业菜农；而隔壁的雷姓老师，依然留在柯树学校，在大山里安享他幸福的晚年。另外，他还有个退休了的教师妻子，在那负责他的日常起居，成了他最为贴心的私人保姆，一天到晚，尽着小心伺候着他。
雷老师晚年的生活，尤其规律，他很注重养生与保健，身板子也硬朗，模样又威严，犹如一个纪检书记似的，总是不苟言笑，成天板着一张老脸，少见他露出过笑容，奇葩一样的存在。他是个倔老头，脾气牛，性格更为火爆，谁都不怕，还喜管闲事。
但凡见了雷老师，他习惯性一双大手交叉，倒扣于身后，不时在这栋小楼房的后院里来回巡视，如同他就是这个小院正真的国王。稍有不如他意，又或啥事招惹到了他，他便会愤愤然大怒起来，声音极大，洪钟一般响亮，很快传遍了与围墙毗连的山脚四方。
正因如此，住在隔壁屋子的那6个年轻人，都不敢得罪雷老师，生怕一不小心就招惹了他，与他离得远远的。当然，这也包括雷老师两个正在读初中的儿子（大儿读初二，小儿子读初一），俩小伙每每见了父亲，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即使明明自己没有做错啥事，一样会吓得瑟瑟发抖，赶紧溜之大吉，一眨眼功夫，俩个儿子便躲得踪影全无。
铁蛋所住的这半边房子，紧挨着马路。如此一来，马路与矮房子之间，便多了道两米高的院墙，与马路平行，一直往前延伸，直至后院的山脚跟前止住，并在那边开了道小窄门，供那栋楼里的人们进出。
出了围墙，过马路，继续前行，也就一两分钟的距离，眼前便会呈出一大片开阔的梯田，高高低低，依着山坡，那一垄又一垄的山田，一直往大山脚下的两侧，又或往半山的上方延伸，占据了一整座山的绝对比例。
最下方地势低洼的田地，常年都会有浅浅的水流淌过，碧盈盈覆盖了脚下这片肥沃的田地。眼前的那些田地，全被勤劳的村民种了莲。一片又一片的莲田，覆盖了山坡梯田里的每一寸土地。
若是到了夏天，莲田里浓密相连的莲花，如同成了莲花的海洋。一阵阵山风吹来，轻轻抚着怒放的各色莲花：红紫色、红粉色、粉色、粉白色、白色的......五彩缤纷的莲花瓣，随着山风，很快便荡漾开去，晃动于莲田的世界。每每，都能见上这样的一幕：那早已熟透并快凋谢的彩色花瓣，迎着温暖宜人的山风，便在莲叶的缝隙里，跳起谢幕之时最后一刻的舞蹈。
偶尔，闲来无事的铁蛋，会站在马路下方稍硬些的田埂之上，望向对面高高低低梯田里的莲叶。若是到了天气更热些的时候，开阔的天空，倒会显得更加的辽远。蓝得有些醉人的天空，总也看不见任何一片云朵。若从天空继续往下看，待要靠近土地之时，上方仿佛又多张罩着大地的绿网，把附近的山野与莲田，全都染成了绿得耀眼的绿世界。尤其是梯田中擎立的大莲叶，通体透绿、高大又开阔，犹如绿玛瑙一样的色泽，就这样随意地铺满了远近错落有致的梯田。绿得那样的醉人，让人倾心满怀，久久不舍离去。
稍稍收眼，附近水沟边沿的两岸，正盛开了朵朵金黄的红花菜。那一朵朵金黄诱人的黄花，映衬着周边绿意盎然的莲田，如同一朵朵正在燃烧的小火苗。那些长在绿色枝丫之上的小火苗，一天到晚都不会熄灭，与周边的莲田和山野，和光同尘。如论刮风，还是下雨，都不能把那些小火苗给浇灭，一直要持续十天半月之久。
顺着水沟往下，不多远的位置，那儿有一口方池塘，同样被周边莲田里冒出来的浓浓绿意，给染上了一道层浅浅的碧绿色。一朵朵嫩绿的浮萍，随风飘荡于深浅不一水面，毫无规律地来回：一会儿东，一会西，全无个定势。
小池塘堤岸的边沿，有一根长长的小枯枝，上面立了一只色彩同样鲜艳的蓝翠鸟。它那红红的小嘴巴，正专注地朝向池塘里来回晃动的水面，一动也不动，极其有耐心，候着它的美味，总在不经意之时来临。
眼前这片静谧又安详的世界，是柯树山乡夏日里最为平常的画面，百亩莲田共氤氤。不时，从远处飘来让人着迷，且易沉醉的荷叶气味，还有那清幽又好闻的荷花清香，让人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要为之挣扎，只为吸入那一缕又一缕的幽香。
那一刻，铁蛋完全陶醉于这片接天l莲叶无穷碧的莲田之中，这让他有了如此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已然成了这片莲田中的一株大荷叶，就这样静静地，舒放自如地擎着，立于半坡的梯田......
与天地共存，与万物共生，那是他最为美妙而又真实的感受！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