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放学回家,皮蛋儿又骑着他家那辆比他还高的28式单车在院子里晃來晃去,黑色的车把手,黑色的后座,黑色的单杠,圆圆的黑车轮像两个大磨盘,老式,笨重。
只见他两腿叉在单车横杆下面,双腳踩著脚踏板,每次仅能蹬半圈,反复蹬,如果遇到一段下坡路,不用蹬踏板,像风一样前行,也有速度与激情的范儿。因为皮蛋儿比单车矮,他抬着胳膊,双手扶着车把手,两眼望前方,挴指时不时的按车铃,叮叮当,叮叮当当的响,看着他得意的神情,我们无比羡慕。
“小心你的嫩胳膊嫩腿,这野孩子,天生胆子大。”邻居大爷吊着烟袋担心的喊到:
皮蛋仿佛沒有听到,依然脚一蹬一蹬地画着着半圆,潇洒地在院子里疯转。
“皮蛋儿真行,大人都怕摔倒,沒几个大人碰那玩意儿,他到是先学会了。”胖婶提着菜蓝子驻足观望道:
不一会儿,皮蛋儿后面跟来了好几个玩伴,都想跃跃欲试。我也不例外,即羨慕又妒忌。
我身子贴着木大门,掉着脑袋向外瞧。这单车两个圆圆的轮子,飞速旋转,如果前面有人挡住去路,按下车铃,串串银铃响,那人自觉让路,铃声悦耳动听 ,真是神气!
瞧,皮蛋儿现在正向伙伴指手划脚:“只要这两个轮子有气,脚一蹬,就跑得起来”
旁边一位大哥哥接过单车把手,说道:“我也试试⋯”
只见他一边说话一边用脚去踩,谁知道那车子不听使唤,左摆右晃,再一蹬脚踏板,车子和人一起摔倒在地上。围观的人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个哥哥摸着屁股,非常气愤地说:“这家伙比驴还倔,我一定要征服它⋯⋯
吊大烟的大爷说:“这玩意儿时尚,比驴车跑的快,还不用喂饲料,年轻人学学,很有用地。”
皮蛋儿两腿叉在单车杠下面,一高一低地画着半圆,一溜烟回家去了,留下一串单车的铃声,宛转悠扬。
这下可好,剩下的伙伴都想学单车,可是,家里没多余钱买单车,爸妈白天黑夜的劳动,收入也只能供我们姐弟吃饱饭,读书交点学费。哪有闲钱去买辆比驴还跑地快的单车,皮蛋儿家是干部家庭,就是不一样。
就在一直羡慕皮蛋儿天天骑着单车到处炫耀的时候。那年冬天,我竟然学会了骑单车,那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呀!
那个冬天,注定是不平凡的,奶奶家要建新房子,来了一个帅气热情的小伙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听说是从县城来的包工头,他每天骑着一辆斩新永久牌红色单车,来到奶奶家接活儿干,那时候,小姑也还没有出嫁,漂亮地小姑,如出水芙蓉,除了圆脸上有几颗雀斑,还有一双大大得清亮温柔的眼睛,一头乌黑齐腰的长发,婀娜多姿的身材,吸引着帅气的包工头。
他每天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已经骑着单车来到了奶奶家门口,到处巡视一下工人的工作,然后,他就围著小姑团团转,小姑在灶前做饭,他就在灶门前帮忙烧火,小姑去井边提水,他立刻赶过去抢过来提,小姑到菜园里摘菜,他也跟着去菜园。我很好奇,总想变成他们的尾巴,因为他们有讲不完的故事,说不完的笑话。
可是那个工头却对我说:“我教你去外面场子里学单车吧。”他把单车交给我,让我先学会推著走。然后,他又去找小姑说情话。
我开始看着单车很害怕,不敢去扶它,想想皮蛋儿那得意的神情,暗下决心,一定要学会骑它。于是,伸手扶着单车,围着院子一圈又一圈的转。乘着旁边没人,我慢慢地把左脚放在单车踏板上,滑行,虽然没有滑出去几步,却令我很兴奋,很兴奋!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想到我骑单车的样子,我感觉我像自由自在的小鸟在天上飞舞!车轮圆滚滚,像神话中哪吒脚下的风火轮,似乎只要你一骑上它,它就能载你腾云驾雾似的。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雾气还没有散尽,小鸟在树枝,叽叽喳喳。那位帅气的工头就来叫我起床,骑单车,我似乎还在做梦,睡眼朦胧,两手却握住单车的手柄,脚直接踏了上去,还没等我站稳,就摔了下来。我不甘心,又踩了上去,左脚先踏上去,蹬几下,接着又把右脚叉到单杠那边的踏板上,我居然能夠左摇右晃地骑了起来。正当我欢喜的时候,自行车不听话似的倒了下来,我又摔了个跟头,爬起来,又来一次,直到掌握了平衡。
那段时间,小姑和那位包工头闲聊的时间,他的单车都属于我,我自由自在地骑单车。没人打扰我。
可是,等奶奶家的房子盖好,没隔多久,那位工头再也没有骑单车来了,留下我热切期盼的眼神,还有小姑憔悴的面容,她人比黄花瘦。
后来奶奶说那工头是外省的,太远了,不让小姑嫁过去。八十年代时期,女子不能远嫁他乡,否则,就要扣个伤风败俗的帽子,这是村里风俗,小姑只能把这段爱情,埋在心里。
小姑没有收获到爱情,我却学会了骑单车。
皮蛋儿和我,因为个头儿比单车矮,只能双腿叉在单杠下面,照样一高一低的蹬着单车去镇上买铅笔和书写本,令路人侧目。
春天来了,各种款式单车遍布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永久牌,凤凰牌,成为那个时代人们必不可少的代步工具,我们院子里几乎每家都买了单车,五颜六色的。
从此以后,旋转的车轮丈量着我们的青春岁月。我们已经跨上单车后座去兜风远行,车轮亲吻著我们去学校读书的路,单车成了我们形影不离的好伙伴!
今天出行的方式千变万化,车在变,人在变,只有儿时28式单车一路行来,开启了记忆的经典,永驻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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