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问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47期“味”专题活动】
每个城市，每个地区，每段过往，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有时候闻到某种气味，记忆的匣子便会打开，尘封的故事便会再次触动心弦......“张姐，你当时出这个单子之前我就明确地告诉地告诉过你，换人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否则是没得赔偿的，我们在出单之前一定要对客户做到如实告知，你及时提醒客户了吗？不不不，你一定要留有证据，否则你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什么？客户要闹到公司来......啊呀，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种时候找我也没有用。”林蕊觉得万千斤巨石压在胸口，她根本无法平息此刻的自己，只能反复在工位之间的过道中徘徊着，她连续深吸好几口气，试图压制住腹腔中快要胀满的团团热流。
好不容易挂上电话，她瘫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揉捏着两边的太阳穴，刺耳的电话铃声又不识趣地想起。“我不说了吗？找我没用......”林蕊没好气地冲电话那头嚷嚷道。“孩子，是我，妈妈呀。”电话彼端传来母亲慈祥的声音，“我就是问问你，今年回不回来过年？”
“妈，不好意思，今年怕是还回不去，部门里面同事请假了，得留下值班，正月初三就开始有早会，初五团拜会，那么短时间，路上还要一晚，就不回去了，妈，我手上还有事情，先挂了。”“好，天气预报说你那里今天下雪，你注意......”林蕊只觉鼻头发酸，生怕母亲听出自己已经哽咽的声音，还没等她说完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不知何时同事都已经下班了，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她再也绷不住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想想今年已经是她第三个不能回家的新年了，本想着把收尾工作做好早点请假，哪想到她分管的职场业务员出单的一件雇主责任险因为业务伙伴没有给客户及时更换名单导致出险的工人不在理赔名额中，业务伙伴最终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这次不是简单的小赔案，是人亡事件。从小生活在父母羽翼下的林蕊真的不知道能怎么办，一单理赔80万啊，公司不能承担，她怎么办？她越想越怕，办公室的空调温度显示28度，可是她的手依然不自觉地颤抖着。
冬天的夜晚来的特别的早，办公区的光线转瞬暗了下来，独留屏幕上的一道光抚慰着林蕊的脸庞，林蕊走向窗台将手伸向窗外感受着雪花的温度，原来，雪花也是怕冷的，它贪婪地汲取着林蕊手心的点滴温度，转瞬即逝。
经过寂静的走廊，林蕊站在城市空旷的街角，放眼望去，高楼耸立，它们骄傲的身躯直挺着，高高俯视着众生。在这暗黑的空中就像山水画中瘦骨嶙峋的奇峰，就像拔地而起、动人心魄的石林。
盏盏街灯如黑暗中闪光的珍珠，蜿蜒而去，无穷无尽。看着这茫茫灯海，竟没有一盏为林蕊而留。
路边的行人顶着风雪焦急地赶着路，他们踩着脚底寸土如金的地，企图用博尔特的速度飞快地赶往各自的目的地。
一阵风吹来，像刀子一样直往袖口、领口切进去，林蕊的心瞬间麻木了，她拢了拢大衣的对襟，缩了缩脖子继续往前走着。
林蕊像只黑色的猫，轻巧地穿过这个城市。所过之处，徒留一缕白色的雾气，袅袅升起渐渐浊灭在这无穷无尽的墨色中。
她所在的这个城市，有着迷离的霓虹，有着诱惑的夜。可是，在钢筋水泥建筑的房间里，林蕊依然彷徨，孤独。她感觉自己与这所有的辉煌格格不入。她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紧紧地抱着自己，闭上眼记忆里灶膛星星点点的炊火中闪现着母亲日渐苍老的面庞……那才是能温暖林蕊心房的地方。
炊烟袅袅，炉火通红，是宁静乡村的烟火味； 秋雨绵密，微风轻起，是清香满院的桂花味； 人头攒动，灯笼高挂，是集市中浓浓的年味； 柴米油盐，粗茶淡饭，是市井小民的生活味； ......
“叮咚、叮咚、叮咚......”急促的门铃声响起。“谁啊？”林蕊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走到门边无力地问着：“谁啊？”
“是我，蕊儿，我是妈妈。”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不可置信地凑近猫眼向外张望，果然，门外站着一脸紧张的母亲。“妈，你怎么来了？”她赶紧拧开反锁的开关打开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来人。“你妈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这不，一得知你不回家赶紧催着我打车过来陪你过年来了。”拧着大包小包的父亲从母亲身后探出身子，“还不赶紧把我们引进屋里，东西很沉呢。”看着父亲手中各色大大小小的袋子，瓶瓶罐罐、零零总总加起来得有十几样。各色肉食小吃，或炸或煮，或炒或蒸。
林蕊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切，醋酸炸鱼的味道隔着瓶子都传到了她的鼻翼，让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偏头疼。父亲将它们一一摊在桌上看着瞠目结舌的林蕊：“这些虽然外面都有，但怎么也没有家里的好，没有你妈妈做的好吃。”林蕊知道自己的母亲厨艺一直很好，尤其是烧鱼，她和父亲一个会烧鱼，一个爱钓鱼，吃惯了母亲手艺的她对其它肉食兴致缺缺，唯独对鱼情有独钟。
“蕊蕊，还没吃早饭吧？来，妈妈给你做。”不等林蕊回答，母亲就四处张望着寻找灶台。“妈，不用了，我没有什么胃口，不想吃，我梳洗一下去上班了，你和爸爸坐了一夜车也累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吧。”林蕊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和衣而眠的，此刻有些难睁的眼睛也一定如鼓起的核桃一样，她急速地垂下眼睑，转身就往卫生间跑。“蕊蕊，站住！”身后响起父亲的呵斥声，“你知道你妈妈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以为你不让我们担心我们就真的不担心吗？你先看看妈妈的手腕，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瞒着我们。”“林成刚，你干嘛！”母亲慌张地把手背到身后，急促的转手腕动作让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林蕊一把拉过她的手，被拉着的左手骨节突出，青筋外翻，像一条枯树枝一样耷拉着。手腕上被划了一道长口子，狰狞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因为担心你，你妈急着出门摔了一跤，手被破瓦砾割伤了，我让她去医院，她坚持要赶路，你哪怕再忙难道不应该先陪她去看一下吗？”平时乐呵呵的父亲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对林蕊说话。
“妈，对不起，我来请假，我们去医院。”林蕊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妈妈没事，”母亲用右手搂着林蕊“蕊蕊，妈妈不知道你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妈妈想说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没有关系，你还有爸爸妈妈，如果这份工作干得不开心，咱就回老家，爸妈只希望你健康开心。”看着林蕊蜡黄的脸蛋，母亲满是心疼。“就是，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遇到点小事就哭鼻子可不像我的女儿。”父亲一改之前的威严。“妈，咱先去医院包扎，回头我告诉你。”“好！”母亲抬起右手捋了捋她凌乱的头发。所幸手腕伤得不深，医生消毒上药包扎完提示近期不要沾水。母亲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太不小心。父母仿佛是离乡之人的能量补给站，安顿好她们以后，林蕊一上班就鼓起勇气向领导汇报了让她头疼的事情。跟领导谈完，她豁然开朗。
领导让她把心放在肚子里，在对业务伙伴这点上，她已经做到了尽责尽职如实告知，聊天记录也在，所以无需担责。业务员确实也代表公司，但是因为其个人行为造成客户损失，公司必然有对应的处罚措施。站在客户的角度上不能得到赔付或许不公平，客户不能接受理所当然，但是理清缘由之后应该可以理解，如果还不能，依然可以走诉讼程序。
雪后，天气放晴，折腾了林蕊一天一夜的事情也终于告一段落，她也迎来了在异乡跟父母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回到家的她看到戴着橡皮手套在客厅走动的母亲她大声喊道：“林成刚，你怎么监督的啊？”
厨房里，系着围裙的父亲探出头一脸无辜道：“没有啊，她闲不住，我让她把醋酸鱼微波叮一下，因为害怕油渍沾到纱布，所以才嘱咐她带了手套。赶快洗洗手吧，马上开饭了，我在包你喜欢吃的茴香水饺。”看着满满一桌的小零嘴，曾经，它们作为林蕊儿时生活饮食的调剂品，甜蜜了她整个年少时期，喂饱了那些年肆意拱动的馋虫和对生活无忧无虑的希翼。成年后，离家的距离远了，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回家都跟这次一样，父母抓住每一餐的机会，恨不得把所有吃的计划在每日的菜单里挨个做上一遍，等到冰箱暗格越来越空的时候，又该离别了。看着他们忙前忙后地张罗着，林蕊觉得父母在的地方便是家，此刻自己的小窝也有了家的感觉。曾经的家在意识中仿佛变成了临时停泊的驿站，让远行成为永恒的篇章。
随着新年的钟声敲响，烟火“嗖嗖”如离弦的箭一样喷向天空恣意绽放，林蕊长了一岁，父母老了一岁，看着他们绽开的笑脸，虽然饱经风霜依然欢乐如常。
林蕊读懂了，那叫生活的味道。这个世界有很多的不公平，但是有一点是公平的，那就是无论贫穷或者富贵，无论健康或是疾病，无论胸无大志亦或是满腹理想，都要在世俗的烟火里走一遭，尝尽百味才叫人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