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和太
2016年,暑假,公在家病倒了,刚好我在杭州到凯里的高铁上。家里就公就太两人在家,家人电话催我赶紧回去,带公上县医院。到家,发现公和太都消瘦了很多,一个是病痛的折磨,另一个是看着公的病痛手足无措而心里的折磨。我从他们消瘦的面庞和重重的黑眼圈中知道他们这几晚都没睡好。看到我到家那一刻,太眼中顿时闪着泪花,也同时松了心里那棵紧绷的弦。
当天就送公进了县医院,公的病痛暂时稳定下来了。太一个人在家里面,操持着家里的一切。后面一段时间我都在陪护,人到老年,外加这次的病痛折磨,他睡得很轻,凌晨两点我睡不着,出去走走,其实他是看着我走出去的。
趁这个时间段,我跟公聊了很多。
公1940年10月20日生,78岁。那时候分为地主、富农、中农、贫农,我们家是属于中农接近富农,据说有几百亩地,老祖公在的那时候生活还是过的挺滋润的,公一家五个兄妹,公排老三。后面啊,因为打仗、打地主,土地全部被收走均分了。
紧接着的是公社时代。公去修过铁路,去做过小工,后面又和他一个堂兄弟去跟镇上一个老木匠学手艺,然后到处跑帮人整木式家居这一套。家里的人都是在大队做活路赚工分,而他两每个月只要交几块钱在大队上就行了,反正就是哪里需要他们,他们就往哪里跑,基本整个镇,以及周边一些村寨很多大大小小的木式家居和木房子他们都出过力。
后面,通过老祖太的介绍,把老祖太兄弟下面的一个女嗣介绍给公。农村嘛,基本上对于实诚的人来说,感情两方都是通过老一辈们互相介绍而认识并相连理枝的。至此,公的生活里出现了太,然后于公后面的生活也安定多了。公说到这里时,不由的盯着远方那片山,眼里不断有复杂感情闪现着。
其实对于感情来说,可能那时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所谓的爱情,都不过是到了年纪,通过彼此在远或近处的亲戚介绍,然后在一起过活。公和太可能也是这么平平常的一对,也是很普遍式、朴素式的农村小两口,没有太多文化、没有太多抱负,没去过多少地方,也没有太多技能。太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贵阳(那边有太的亲戚)、公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凯里到安顺的半路(修铁路,做小工的时候)。除了日常的一些农活外,太闲下来一般都是喂喂蚕虫、刺刺绣而后哼哼苗家酒歌,公呢一般就是捣鼓点木桌子以及打秧用的木方子,每逢赶集时就拿到街上卖点小钱。
木匠的手用在木头上时总是很巧的,哪怕这是一双干燥黝黑的农民手。因为太喜欢刺绣,公特意做了一个木式的编织刺绣机。岁月沧桑的洗礼,谁又能诠释这一种比爱更深层的东西呢?
记得刚去杭州上学的第一年,放假回来,顺带买了三条杭州的丝绸围巾。当时想,太这个年纪了,用惯了苗族那套了,可能不太习惯这个,所以就只带了三条。一条给妈,一条给妹,一条给姑妈。后面,她开玩笑似笑着说,“怎么没买我的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接着她又笑着说,“开玩笑的,太老了哪里用得惯这些”。接着不久我就来部队了,一直到现在,想到太我都会内疚。我欠她一条围巾,也欠她一份亲情。想到此时,我特别想回家过个年,然后亲自帮她把围巾系起。
每次打电话回去,更多的是跟太谈家常,而公也总是以他实诚的方式简短的问问生活过得怎么样就带过了……
谁能读懂了他们老一辈所经历过的生活呢?当我们跟随着岁月的脚步一步一步艰难前行的时候,回过头来,陪伴他们的,唯有那么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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