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来找我时,我正靠在大堂的柜台前算账,上次陨了琅鸢,我估摸着要不要再找些新的美人,唔,好像打杂的也缺,真是愁煞人也。我算账算的仔细,以至于风生站在我身后好久都不知。
转过身准备上楼时,才看见站了好久的她,头发披散,惨白的脸,赤着脚,眼睛却大的出奇。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啧啧,童工什么的我才不要。我们就这样站了好久,最后还是小姑娘先撑不住,怯懦道“姐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我看她好像很可怜,便先应了她。
她说,她叫风生,是一只风生兽,嗯……也就是上古神兽风狸,这名字倒直白的紧。
她要我帮我挖出她的心,送到芙蓉城一个叫沈凉的男子那里。
我问她,你为何信我一定会帮你?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因为姐姐你是妖,一只善良的妖,我信你。
其实,她说完前半句,我是拒绝的,但是她说完信我之后,我就决定无条件帮她了,没想到,触动我的竟然是一个小姑娘的信任,啧啧,白历练这么多年了。
想归想,我还是得问清楚,毕竟上古神兽大多已绝迹,难得出来一只竟然要为一个男子自毁心脉,要知道,心同内丹,挖心即陨命。
我告诉她“你没了心会死。”
她说“我知道。”
一脸平静,没有波澜。
风生风生从记事起就是在芙蓉城的沈家,风生兽沐风而生,可风生连自己是怎样出世都记不得了。她只记得她刚有记忆的那天,她孤零零的蹲坐在沈府大门外,靠着墙,努力适应这突然到来的世界。
而那时芙蓉城刚下了第一场雪,沈家的人进进出出,可谁也没有往她这里瞥一眼,她还不知道自己有风就能生存。她想,她约摸是会死的。
她抱紧了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这样就不会冷了,然后,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烫金棉靴,在往上是一张精致的脸庞。没等她继续想,就先晕过去了。
醒来,周围是精致的卧房,身上盖的是绣着金线的暖被。救了她的少年抱着暖炉,半靠在一旁的小榻上,看样子在睡觉。
她刚准备下床,就听榻上传来略带鼻音的声音,好听的不似凡人“醒了?”
初涉人世,她慌乱的连手脚都不知往哪放。少年看她慌乱的模样觉得可笑,于是扯了床上的薄被裹了她,又按到了床上。
“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她理解不了少年的行为,只想着,难道这里的人都像少年这样好看么。后来,她以孤儿的身份在沈府住了下来,其实除了沈凉她也没见过别人。
她知道沈府有三个公子,十六岁的沈凉是二公子,其他两个她没见过,反正,总没有沈凉好看。那时她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喜欢。
沈凉不能每天陪着她,但总会抽空过来,教她识字,教她作画,而她会的第一个名字是,沈凉。有时候沈凉不在,风生就一遍一遍写,一遍一遍的念,于是,沈凉这个名字,成了她心口放不下的痴。
转眼四年过去,沈凉从一个少年长成了眉目英挺的男子,但风生却一直没变。其实从两年前发现风生的异样后沈凉就很少来她这里,她想着,自己若是能长成街上姑娘那样,沈凉就不会不来看她了。
后来,她记得是那样一天,微醺的夏日,高墙遮了大半的光,可屋子里一点凉爽也无,沈凉就那样走进她的屋子,动情的描着她的眉目,一遍又一遍的唤她的名字“风生……风生……”
她没记起,自己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模样,沈凉的动情,不过做戏。
他说,风生,我舍不得你,可我需要风生兽的心,我知道你会帮我对不对。
风生拒绝不了那样的沈凉。那样的无措和风情。
我说,你忘记了,人类都是天生的戏子。
她咧开嘴,努力扯出一个惨淡的笑,说,为他,值得。
虽然这样的笑容和她的面容十分不符,但我还是从中感觉到了一种悲凉的意味。
我将风生兽的心送到沈府时,沈凉正在看书,他抬头看我,目光平静,“风生的心?”是的,他说的是风生,而非风生兽。
“你早知道?”我问。
“嗯,父亲需要风生兽的心,而我恰好有感知异类的能力,从我捡回她时,我就知道,她不是人。”他说话是依旧没有移动半分,懒懒散散的模样,“我只是利用她,只有心甘情愿取出的心才最有用。”
我克制了自己的情绪,“沈凉,你真狠。”
他似是被刺激,突然坐了起来望着我“我若不狠,沈家现在就不会是我的!”末了又平复了心情,淡道“后日,我便要和公主成亲,风生她,死了?”
“没死。”我答到。
“没死?!”
望着被惊吓到的沈凉,复想起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和初识怯懦的模样“不算死,不过是魂魄散了而已 。”
末了又道“你又何必怕她?她不过是喜欢你罢了,你连这个也算计。”
对面的沈凉像是放了心“嗯,活着总归是祸患,心不安。”
我没再答话,转身退了出去,缓缓看了身旁的虚无一眼“喏,看到了,这就是你爱的沈凉。沈凉沈凉,倒是应了凉薄这个字。”
身旁的空气突然扭曲,显现出一张带着泪痕的脸,却是个美人,是风生长大的样子,我叹了口气“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总归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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