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顾先生带凉夏去看演唱会,尽管他说票是朋友送的,尽管凉夏并不喜欢这场演唱会的任何一位嘉宾,但她依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小激动和小喜悦,每一次顾先生的出现,都能让凉夏高兴的不知所以。可是这次,凉夏想好了,是该了断的时候了。
顾先生竟然破天慌的没有开车,他说要和凉夏回味一下学生时期一起挤公交的乐趣。她只是忽闪忽闪的朝他瞪了一下并不算大的眼睛。
冷风呼啸的冬天,就连风沙都争着往她眼睛立挤,她不自觉的往顾先生的怀里钻了钻。等车的时间太难熬,凉夏冻的直跺脚,心想大冷天的为何要受这份罪。
顾先生把她往风衣里裹了裹,说:别着急,再等等,晚高峰来了!她的眼角湿润了,心里五味杂陈,暖意,湿冷夹杂着心痛。
大概等了很久吧,凉夏是被顾先生卷在怀里和拥挤的人流一起被推上车的。车上空间狭小,她看不到人头,躲在顾先生风衣里,看到那么多的脚来回移动,躁动不安。
堵车,是这个城市唯一能告诉人们它忙碌,不萧条,不落后的证据。凉夏突然厌恶起来,胃酸也开始不断的分泌,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她不敢动弹,只在心里默默的乞求快一点吧。应该是过了很久吧,她斜靠在顾先生怀里,昏昏欲睡。
到了,到了。还是那么拥挤的人群,还是和几年前刚来时一样的混乱无序。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凛冽寒冷的空气,企图让自己的胃里舒服一些。凉夏的头很重,几乎抬不起来。
”晕车了吧!我们去找个暖和的地方休息一会“,他看着她,满温柔。
咖啡馆,腊月里的装扮迎合春节的气息,令凉夏觉得恶俗无比。从三楼的橱窗看下去,人头窜动,忙忙碌碌。
我想回家了,凉夏喃喃自语。
他在凉夏走神间起身结账,拉着她飞快的出门,朝火车站的方向奔去。
”我们要去哪里“?
”你不是想回家“?
是啊,我想回家,可是家在哪里?她不动声色的默念。
”我们不去看演唱会吗,你朋友的票“...
”我们去演出门口把票送人吧“。
不顾她的诧异目光,顾先生拉着她转身来到演出入口处。他拿着票在寒风中左右摆动,引来目光汇集。凉夏站在一旁尴尬的微笑。
一对年轻的情侣试探性的问道:你卖票吗?
不卖,我们送!
情侣转身扭头,票假的吧...
凉夏拉拉他的衣襟说,我们自己去看吧。
不用,我们看谁长的顺眼就送给谁。
她已经下定决心和他一刀两断了,可是此时她怎么也张不开嘴。
02
顾生先比凉夏大10岁。在遇到顾先生以前,凉夏21年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过什么让她印象深刻的事情。父亲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就消失在她的生活里,母亲也没有像演苦情戏一般的把她养大,只是给她缴学费,生活费,她们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
凉夏长的并不出众,细长的眼睛,棱角略显分明的脸,还爱留超短发。从背后望去像个男孩。青春懵动的时候没有人喜欢她,她也只是短暂的暗恋过一个人便草草结束。
那晚她顶着一头夸张的假发,喝的稀巴烂。东倒西歪的找到门走出来,就撞在了树上,她抱着那棵树又是打又是骂,还觉的这棵树怎么这样软棉棉的。
第二天一大早从洁白的床上早醒来,一切都很陌生。她开始在脑袋里过电影似的想昨晚上的事情,明明是朝家走去的,明明记得撞了一下,怎么会到这里来。跑到镜子前照了照,额头确实有一点淤青,可是后边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起来了。
她冲到酒店前台问前台怎么回事,酒店前台的眼神里有一丝一闪而过的轻聂。前台告诉她,昨晚是顾先生带她回来的,还重新给她开了一间房。
她问顾先生是谁,前台不耐烦的说,顾先生晚上还会回来,她可以自己去问。凉夏厚着脸皮向前台要了电话。
下班后,她又跑到酒店问顾先生回来没有。换了面孔的前台小姐微笑告诉她可以在大厅等。她可不想无缘无故欠别人人情,虽然她觉得自己不是善类。
她一个人无聊的心慌,就开始在脑子里构建那个男人的模样,是瘦的,高的,还是圆润,秃顶,多大年纪,做什么的,她在脑子里统统想了一遍。最后,她刻画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形象,气质儒雅,谈吐得当,年龄吗?可以稍微偏大一点。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好像想太多了,不过就是来道谢还钱的而已。
前台朝她招手示意的时候,她脾气已经上来了,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她朝前台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出现在她视线里,笔挺的西装显得他有点冷漠,让人不敢接近。凉夏鼓起勇气走过去,跟他打招呼,说明来意。
他头也不回朝电梯进去。凉夏有股不怕死的精神,她两手挡住了电梯门,侧身挤进去。她强压着心里的不爽,微笑着面说:“先生,我只是为了还钱给你”。
顾先生不说话,电梯里的气氛冰点以下。
“哎,我说,我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你好歹说句话啊,装高冷啊”。
电梯里鸦雀无声,凉夏是真生气了,打开钱包摸了400块钱出来,揉成一团塞进他西服口袋里,按下了最近的楼层按钮。顾先生盯着她,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凉夏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弱弱的切从她嘴里发出来,她挺心疼那钱的,毕竟快两天的工资了。
凉夏要出电梯的时候,被一把拉了回来。凉夏恶狠狠的瞪着他,心里想这男人该不是哑巴吧,想着想着就脑补出了一个猥琐中年男人的形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先生从口袋里拿出钱,一张张的捋直,放到她手里。凉夏不服气,又要塞回去,显然这种方法不能成功,还有点窘迫。
“你晚上有空可以当一下我的导游”。
凉夏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一脸不敢相信。
“就当付了房费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变态”,一说出口,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我要是变态,你今天就不能站这里了”。
凉夏瘪嘴:“那倒也是,但是你能走远了,我陪不起”。
“不用,你带我去个安静点的地方就行”。
她带着顾先生七拐八拐的进到了一条小巷子,微黄的灯光透过浓密的树荫照下来,他们一高一低的走着,投下来的影子很短,凉夏左右交叉的踩在他的影子上。两边的小酒吧散发出星星点点的音乐,人声并不嘈杂。
顾先生话很少,凉夏也不想问什么。灯光有些昏暗,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他们并肩坐着,碰杯。
凉夏把说话已经含糊不清的顾先生送回酒店,留下了电话。
03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凉夏正在思考晚上吃什么。她对陌生电话一响置之不理,电话第三次响起时,她烦躁的按下接听。
“你好,我是…昨天…”,好像还没有想好怎么介绍自己,电话那头断断续续。
凉夏突然想起昨天的顾先生,“你是顾先生,酒吧的费用我结的,我不欠你了”。
“你晚上有没有时间”,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就变的干脆起来。
“干嘛”。
“吃个便饭,请你帮忙”。
凉夏觉得这样的语气让人心烦,又不是有多深的交情,说了句没空便挂了电话。
电话接着响个不停,凉夏烦燥不安。接起电话,凉夏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电话那头倒笑了起来。
又去了那条小巷,又进了那间冷清的小酒吧,音乐有一搭没一搭的唱着,灯光恰到好处的温柔。他所谓的帮忙就是带他到这间小酒吧来。凉夏不明白,明明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为什么要特意来第二次。
凉夏是个孤傲的人,从不愿意打听别人,大多时候他们相对无言。不可否认,顾先生是她喜欢的那一类,有一点儒雅,有一点冷漠,小麦色的皮肤,穿戴得体,不是很健谈。
凉夏想的入神,忽然发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原来他又喝多了,醉醺醺的,拉着她的手念念叨叨。他问凉夏,你叫什么名字。
凉夏这才想起,他们没有互相介绍。
”我叫凉夏,凉爽的夏天“。
”你不用介绍你自己了,我就叫你顾先生吧“,凉夏又补充道,她才不想去记住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他笑起来,捏的她的手生疼。甩开他,凉夏起身去结帐。
”又要送这大爷回去“,结帐时凉夏碎碎念。酒吧老板不怀好意的看着她笑,笑的她心里发毛。
”昨天,其实那位先生没醉,你结帐时他一直看着你,还笑的挺暧昧“,老板边收钱边说。
“那你倒说说,怎么个暧昧法”。
“我干这行多少钱,男男女女的事见的多了,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有光,你知道吧,就像猫看见鱼”。
凉夏仔细看着他熟睡的脸,想起酒吧老板的话顿时觉的心跳快了起来,慌忙起身要走,刚转身,发现衣角被拉住,死死攥在他手里,怎么也取不出来。凉夏此刻特别想骂人,脸火辣辣的。
拿起杯子,倒了些水在纸巾上,一把呼在了顾先生的脸上,她本来是想泼到脸上来着,电视里都那么演,但是场景好像不对,她就换了个温柔的。他只是翻了个身,松开了衣角,又抓住了手。真的是没完没了,凉夏声音大起来。顾先生坐了起来,一脸茫然,看看凉夏又看看自己的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凉夏没好气的的发了一通火,又觉的自己的火发的莫名奇妙。这个男人此时看起显的有点笨拙,目光躲闪。
她理所应当的接受了他帮忙开有房间。
浑身酸痛发热,强行睁开眼睛,她发现不是做梦,好像是真的发烧了,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翻遍了通讯录也没找到可以帮忙的人,她只好拨通了顾先生的电话。
他拿了冷毛巾,执意要背她下楼。
凌晨四点的街头,出租车少的可怜。大概走了很久吧,凉夏在他背上嘤嘤哭起来,太阳穴痛的像要炸了,身上也痛,他的肩膀被泪水打湿了。他开始不停的安慰凉夏,讲了一连串的笑话给她听,凉夏又哭又笑,觉的自己像个傻子。
凉夏躺在医院的床上,眼睛红肿。她打趣的说,凉夏这个名字真是白叫了,一点也不凉。
早上睁开眼,顾先生爬在床头,睡的正香。
护士过来换药,告诉凉夏他刚刚才睡着,一直盯着你的药。
凉夏眼眶一热,眼泪滑了出来。
他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来看着她,四目相对,有点尴尬。凉夏笑了起来,她发现他有点可爱,不只是冷漠,还会害羞。
04
顾先生来出差的次与日俱增。
他们几乎快要走遍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了,凉夏觉的时间变的快了起来,以前她总希望时间可以快一点,她想快一点老去,孤独的老去。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觉的年轻真好,可以爱自己,爱别人。
顾先生说,第一次遇见她她把自己档成一棵树,他想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他之所以第二天要去那家酒吧,只是为了找借口约她出来。他喝多了,也是因为想让她送他回去。
凉夏听了,觉的开心,就连天上的云朵都变的可爱起来了。
可是顾先生没说,他在另一个地方就快要结婚了,母亲以死相逼让他娶老板的女儿。他主动申请来这个小城市出差,只是为了远了一切。
她是个意外,是他这30多年来唯一一次意外。顾先生说这些的时候,凉夏觉的像在演电影,但是凉夏知道是真的,视她为生命的人,怎么会骗她。
凉夏是个旱鸭子,去泰国时她非要学游泳,软磨硬泡顾先生才勉强同意她戴上求生圈下海。救生圈从她手下滑出去的时候,她慌了,手脚乱刨,却怎么也没办法控制住不让身体随着水流走。
海水灌进她的鼻子和嘴吧,咸的齁死人,她顾不上脚下,越漂越快,顾先生离她越来越远。看见凉夏离了救生圈,他拼命的向前游,他忘了他的水性并不好,游过安全区,水流越来越急。抓住凉夏后他无法返回,凉夏拼命的挣脱,他抓的越来越紧。
被救生员救上来,凉夏一边哭一边说他脑子锈了。他死死的抱住她边笑边说,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啊!
可是为什么,他现在要告诉她这些,她从来没有想过失去他会怎么样。
顾先生说,他的母亲病重了,以拒绝治疗来要求他尽快结婚,他一定得告诉凉夏这些。
05
凉夏关了自己三天,她打包行李,去了顾先生的城市。
他所在的公司很大,有一整栋写字楼,他的母亲是公司老员工,也是合伙人之一。他的母亲一人将他带大,不允许他有一点点的偏差,他要按照母亲规划好的一切生活。
顾先生说,他不会按照母亲的安排去结婚,但是他不得不欺骗母亲完成一场仪式。
凉夏在这座城市住了下来。顾先生很少给她讲他要如何去完成仪式,如何去安慰母亲,凉夏觉的他真的太可怜了。
这个城市的冬天格外的冷,她已经呆了一年了。凉夏是个没什么毅力的人,什么事情都是3分钟的热度,唯独这件事,她坚持了两年。
顾先生始终没有告诉她那场仪式完成没有。早晨看到他疲惫的脸,凉夏觉的心疼,看不到他凉夏觉的孤单,深入骨髓的那种。
她不想等下去了,他太累了,他不让凉夏知道任何事情,尽力的护着她,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想在那一场她不并不喜欢的演唱会后告诉他,她要回去了。
可是顾先生说,要跟她一起回家!
爱情里,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明明我爱你如生命,但是相遇却并不恰逢其时。
我可以忍受孤独,忍受死亡,忍受生命里一切突如其来的重量,唯独不能忍受你忍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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