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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东莱博议·葵丘之会》

白话《东莱博议·葵丘之会》

作者: 不居居居士 | 来源:发表于2024-02-08 08:19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译文】

    那些治理天下的精英们,心里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奋斗目标。向往王道的统治者,他们的目标就是天下大同;向往霸道的统治者,他们的目标就是雄霸天下;向往强大的统治者,他们的目标就是区域性强国。不设立靶子,谁能射中呢?不设立愿景,谁能引领大家?志向,就是用来设立目标的;行动,就是奔赴目标的。泛泛而谈,临时动议,马上出发,莫名其妙又停下脚步,东一头西一头,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并没有一定的目标归宿,这样又怎能谈论政治呢?

    所以说,做好目标规划就是君主大臣在治理天下时首先要迈出的第一步。(然而,我要说的却是)目标规划虽然要在执政之前完成,有时候却也会成为执政的绊脚石。目标为区域性强国的,就会止步于强国,想强迫他成就天下霸业,是不可能的;目标为雄霸天下的,就会止步于霸业,想强迫他成就王业一统江山,也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想在这个水平停下来。想强大的最终仅限于强大,想雄霸天下的最终仅限于霸业,这是他们安心于这种小的格局。虽然他们不能与盛世相比,不能与古圣先贤比,但是,俯视那些弱国小国,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可以说他们胸无大志,但是不能说他们一定有害啊。(持这种看法的)却不懂得,万事万物发展的规律是:不继续向好,就会掉头向下,走向衰败。治理国家,不再继续向最高水平迈进,就会向后退步。想强大已经达到强大的,一定不能长久地保持强大;想霸业已经完成霸业的,一定不能长久地保持霸业。骑着骏马在陡坡上跑,中间哪里有驻足歇脚之地?

    齐桓公重用在监狱里的管仲,把国家大权都交给他,首次交谈,就把雄霸天下当成规划目标,这是非常振奋人心的。规划目标已经确定,东郭牙、高傒、鲍叔、隰朋这些杰出的大臣,直到基层百姓,举国振奋,夙兴夜寐,淬厉奋发,齐心协力向规划目标迈进。到了葵丘之会的时候,齐国号令诸侯,名震四海,周天子亲自赐予祭肉,诸侯都站在下面,周围环绕着旌旗,用高坛和台阶显示尊崇的地位,安排好庄严的营帐,选好会盟的时间,举行盛大典礼,诸侯低头就位,大家穿戴整齐的礼服,庄重肃穆,没有一点声音。在这个盛典上,齐桓公走下台阶,来到大廷中间,接受周王的命令,带头跪拜周王的举止是那样从容,诸侯身上玉佩撞击的声音是那样祥和。这种尊宠的荣光,照耀现场。齐桓公的会盟发言,重申了五条严肃的命令,出示了永载史册的信物,明确约定,公布命令,就像闪电照耀宇宙,像雷霆轰鸣天空。曹、许等小国的君主,像老鼠洞、蚂蚁窝被揭了盖,突然看到这种惊世骇俗的大场面,眼花缭乱,大气不敢喘,低头不敢看。即使是平常日子自命不凡不可一世,不听周王室指挥的晋侯,也抓紧时间赶来参加会盟,害怕来晚了挨骂。春秋五霸中,最厉害的就是齐桓公,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葵丘之会又是最盛大的会盟。(葵丘会盟又成为)那段时间最值得歌颂的事情,引起文人墨客的交口赞誉,到现在仍然为大家津津乐道。

    唉!齐桓公一直期盼的霸业,到葵丘会盟就已经完全做到,彻底满足了。播种多少,终于在今天获得丰收,确实没有辜负当初的那个理想。理想已经实现,心里已经满足。满足了就骄傲,骄傲了就倦怠,倦怠了就衰败。不久以后,齐桓公就被宰孔讥笑,齐桓公死后,他的儿子们就互相残杀。谁又懂得高峰之后就会衰落?我曾经这样比喻齐桓公的功业。葵丘会盟之前,就像月亮从缺到圆,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圆满起来;葵丘会盟之后,就像月亮从圆到缺,一天天慢慢缺了下去。这样就是,没有圆满时就不断增加;已经圆满就不断亏损。开始亏损以后,还可以返回增加的状态吗?太值得警惕了!人心是不可以自满的。齐桓公并非不知道应戒除骄傲,但是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齐桓公不能不满足啊。假设齐桓公最初的愿望,不仅仅是霸业,哪里会到了雄霸天下就满足了呢?齐桓公的问题出现在确立理想的时候,而不是出现在理想实现的时候。

    雨大池塘满了,不是雨的过错,而是挖池塘人的过错。酒多杯子洒了,不是酒的过错,而是造杯子人的过错。池塘有一定容积,酒杯有一定容量,人的理想有一定限度。超过了容积、容量和限度,即使不想满足,却不知道已经自满了。我如果不仅仅是池塘的固定容积,哪里会担心下十天大雨?我如果不限于酒杯的固定容量,哪里会担心千杯的美酒?齐桓公如果不把理想确定为霸业,就会俯视雄霸天下的事业,看到葵丘会盟也不过是眼前飞过一只小虫罢了。从这里,我懂得了,人的理想一定不能太小。如果把霸道放大为王道,把天下大同作为最高理想,这样的话,前进的步伐还会停息吗?答案是:天下大同的王道如果能够满足,那么尧的战战兢兢,舜的奋斗不止,汤的不懈奋斗,又是为了什么?

    《东莱博议·葵丘之会》

    天下之为治者,未尝无所期也;王期于王,霸期于霸,强期于强。不有以的之,孰得而射之;不有以望之,孰得而趋之?志也者,所以立是期也;动也者,所以赴是期也。泛然而议,卒然而行,忽然而罢,汗漫荒忽,无所归宿者,是岂足与为治哉?

    故期者,圣君贤臣所以先天下之治者也。期固为治之先,亦或为治之害。自期于强者,至强则止,欲挽之使进于霸,不可得也;自期于霸者,至霸则止,欲挽之使进于王,不可得也。何则?其素所期者止于如是也。强而止于强,霸而止于霸,是特安于小耳。虽不足肩盛世而追遐轨,然下视弱国陋邦,所获不既多矣乎?谓之无志则可,谓之有害则未也。抑不知天下之势,不盛则衰;天下之治,不进则退。强而止于强者,必不能保其强也;霸而止于霸者,必不能保其霸也。驱骏马而驰峻坂,中间岂有驻足之地乎?

    齐桓公拔管仲于缧绁桎梏之中,属之国政,立谈之间,遽以霸功相期,何其壮也。所期既立,左国右髙,前鲍后隰,下逮比闾族党之民,夙兴夜寐,淬厉奋发,以赴吾君之所期。至于葵丘之会,威加诸侯,名震四海,天子致胙,王人下临。环以旌旄,崇以坛陛,幕张燎举,有司戒期,骈圭交舄,抑首就位,弁冕秩秩,穆然无声。于是桓公降戺遵廷,下拜王命,兴俯跪起之容翼如也,环佩冲牙之音锵如也。隆宠荣光,焜燿在列。申以五命之严,示以载书之信,明约显命,若掞河汉,而轰雷霆。区区曹、许之君,出于鼠壤蚁封之中,骤见旷古骇俗之伟观,目眩气夺,莫敢仰视。虽平日跋扈倔强,不受控御如晋侯者,犹膏车秣马奔走道路,恐干后至之诛。五伯莫高于桓公,而桓公九合之盟,葵丘之会实居其最。一时文物之盛,骚人墨客夸谈矜语,至于今不衰。

    呜呼!桓公素所期者,及葵丘之会悉偿所愿,满足无余。种之累年,而获之于今日,信可谓不负所期矣。所期既满,其心亦满;满则骄,骄则怠,怠则衰。近以来宰孔之讥,远以召五公子之乱。孰知盛之极乃衰之始乎?吾尝譬桓公之功业;葵丘未会之前,犹自朔至望之月也,浸长而浸盈;葵丘既会之后,犹自望至晦之月也,浸缺而浸尽。盖未满则有增,既满则招损而已,尚安能复增乎?甚矣!人心之不可满也。桓公非不知满之可戒也,所期既满,其心不得不满也。使桓公所自期者,不止于霸,讵肯至霸而满哉?桓公之罪,在于自期之时,而不在于既满之时也。

    雨骤而沼溢,非雨之罪,凿沼者之罪也。酒暴而巵翻,非酒之罪,造巵者之罪也。沼之所受有常限,巵之所容有常量,人之所期有常愿。逾其限、过其量、塞其愿,虽不欲满,而不自知其满矣。我不为沼,何忧乎十日之霖;我不为巵,何忧乎千酿之醴?桓公素不以霸自期,则下视霸功,亦蚊虻之过前耳,吾是以知自期之不可小也。进霸而至于王,极天下之所期,无在其上者,其亦可以息乎?曰:“王道果可息,则尧之兢兢,舜之业业,汤之汲汲,何为者耶?

    【附评】

    孙执升曰:孔子以器小讥管氏,即此意。朱字绿曰:通篇两层立意,一是不可无所期;一是所期不可自小而至于满。主意重在所期不可自小而至于满,却先说不可无所期,轻先于重,多用此法。至光采横骛,豪宕轶群,自来自往之文。张明德曰:期于霸而复期于王,此自有无限作用,何患唐虞三代不复见于今日也。桓不见及此,促列不见及此,东莱乃言之凿凿,篇我中如言,葵丘未会之先,就自朔至望之月,寖长而寖盈,葵丘既会之后,犹自望至晦之月,寖缺而寖尽。此等议论,谁能道得出半字,即使依稀言之,亦不能痛快至此,此篇期字当与前篇待字参看。

    附:《葵丘之会》

    鲁僖公九年,夏,会于葵丘,寻盟,且修好,礼也。王使宰孔赐齐侯胙,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赐伯舅胙。”齐侯将下拜,孔曰:“且有后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对曰:“天威不违顔咫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贻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秋,齐侯盟诸侯于葵丘,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宰孔先归,遇晋侯,:“曰可无会也。齐侯不务徳而勤逺畧,故北伐山戎,南伐楚,西为此防也。东畧之不知,西则否矣。其在乱乎!君务靖乱,无勤于行!”晋侯乃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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