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父亲会走得这么早,那还是在十月一个难得的周末,前一天晚上他打游戏打到凌晨三点,昏昏沉沉地睡到早上十点多才起来。来到餐桌前,发现什么都没有。
今天很奇怪呀,父亲居然没准备早餐?他嘴里嘟囔了几句,从冰箱里拿出了面包和牛奶热了一下。
那天中午他想吃鱼,想在微信上跟父亲说一声,让他到市场里带一条回来。手机昨晚设了静音,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从床底下找出来。发现上面有十五个未接来电,微信上未读的消息一大堆,这是怎么了?
有十个是他母亲的手机打来的,他拔了过去了,手机听筒传来的却是他二姨的声音。埋怨了大概五六分钟,他不着调的话后,终于回到正题。
他父亲走了!是走在给他们买早餐的路上,出了车祸,被一辆送货的面包车撞了,现在人正在医院里。
听到这里,他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怎么可能,父亲才57岁,那么年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是打车过去还是坐公交的?
一路上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二姨吩咐他带的这的,那的,一样都没带。
他到了医院,身上还是一身家里的睡衣,脚上的拖鞋只剩下一只,都没有察觉。医院里已经好几个亲戚在了。
一群人站在“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的牌子下说个不停,零星几点传到他耳里。一些是说他的,一些是关于他母亲的,还有一点在说肇事者被抓了,他们说父亲倒下去的路面上,还有被打翻的豆浆和散落的几根油条。
母亲瘫坐在走廊一角,一语不发,任由周遭喧闹,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向来注意外表的她,这时头发散落了一半,也没去管它。妆容已经花了,从眼角下晕染开去,几条长短不一的痕迹上看得出,她哭过不止一次。
身上还是一身紧身的晨练服,大红色,他记得,刚买来母亲兴冲冲试给父亲看,父亲说这一身真好看。
他坐到母亲身边,还没坐稳,母亲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是冰凉的,一直在微微的抖动着。手术室门外的灯一直亮着,那光看起来很刺眼。
父亲只有他一个小孩,接下来的事情只能他来出面。所有人都来找他,见医生,到派出所,签字,不停地签字,安顿亲戚,还有一件事——注销户口……他觉得自己想一个人呆一会儿,难过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父亲在时可不是这样的,喜庆的时候他只顾喜庆,难过的时候想哭就哭,剩余的那些都不用他理会。
等到父亲走了,他才知道原来厨房的下水道有时会堵,红烧肉没有想得那么好做,煮饭的水太多、太少都不好。
父亲从一个人,变成一个坛子,最后成了一块立着的碑,树在山里。亲戚走后,他和母亲又在那儿坐了很久,碑上的照片,母亲特意选了一张父亲满脸笑容的照片。她顶喜欢看父亲笑了。就算俩人在吵架,父亲也会笑着跑过来哄她,看见他的笑容,母亲气也消了一半。
谁也不能一夜之间长大,那就只能慢慢长大吧!不光是他,还有他母亲。母亲笑着对他说,这些年来她就真的只负责貌美如花了,啥也不会干,现在再没有人让着她了。他听后有点鼻酸。
母亲开始拿起了拖把、锅铲。他对母亲说,妈,放着我来吧!声音听着有点底气不足。母亲摇摇头,笑着推开了他的手。
日历还在不停地一页页往前翻,家里倒还算干净、整齐。只是偶尔他在归置东西的时候,总是整理不出原来的模样。母亲会重新再摆放一遍,看上去,摆放的像父亲在的时候一样。
又到了一个周末。他早早起来,准备好了早饭,匆匆的对付了几口,准备去市场。问了母亲中午要吃点啥,母亲说了句随便。
想到好久没吃虾了,他就说要不今天吃虾吧!母亲听到这儿,没有回应,缓缓地关上水龙头,放好碗具,又拿了纸擦擦手,表情淡然地回到房里。他在客厅里听到,房里传来隐隐的一阵抽泣声。
他这才想起,母亲原来最爱吃虾了,又嫌吃虾太麻烦。父亲倒是不嫌麻烦,炒完虾,身上系着围裙,把手洗的干干净净,坐在餐桌旁一只,一只剥好,放进碗里,剥完还警告他,这是他母亲的,谁也不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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