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宋神宗元丰七年(即公元一0八四年),北宋王朝繁荣昌盛,一派欣欣向荣之气。
今年历城的天气更是好的出奇,终日阳光明媚,夜晚星空粲然,万物复苏,春意盎然。城中一户大宅院里,穿戴整洁,训练有术的仆人们忙而不乱地跑来跑去。
容貌俊美的丫鬟们端着一盆盆的热水,从一个安静而又雅致的庭院里进进出出。
房屋雕梁画栋,装饰典雅高贵,一看便知这是书香门第,富贵之家。
房门紧闭,屋外庭院里几个男子焦急地踱来踱去。屋内不时传出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女人哭喊的声音,并伴有其他女伴安抚之声:“夫人,再坚持一下,就出来了,再咬咬牙,坚持住。”
被称呼夫人的女子依旧疼痛地哭叫着,突然大叫一声,晕了过去,而后,就是一个婴孩哇哇坠地的声音,声音清脆响亮。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为老爷添了一位千金小姐。”一位妇人兴冲冲地从屋里跑出来,对着院子里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男子说道。
男子面容清秀,气度不凡,言谈举止有节有理,此人便是北宋名人李格非,其著作《洛阳名园记》名闻天下。
“夫人如何?”男子关切地询问。
“夫人一切安好,只是由于过度劳累,晕了过去,待明日醒来,服用一些调气补血的药,慢慢调养即可。
“有劳稳婆,来人赏纹银一两。”
“谢老爷。”妇人高兴地连连磕头感谢。
妇人离去之后,男子看过婴孩后,便命令丫鬟仆人全部退下,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因劳累而熟睡的妻子,不知不觉中便陷入了沉思。
“感谢老天待我李家不薄,终于让我在不惑之年喜得一女。”李格非心里思绪万千。想到与妻子结发多年,二人恩爱有加,一直相敬如宾,却唯独妻子一直未有身孕。虽走访多地寻医问药,却一直不见绩效。父母二老一直有意让我另纳妾室,断不能绝了我李家之后,但我与妻子情比金坚,我万不可做出如此绝情绝义之事。此生已做绝后之念,却不曾想苍天有眼,赐我一女,我定当烧香拜佛,广结善缘,感谢上苍…….
二
次日,夫人醒来便问孩儿安好,得知小姐正在乳娘怀里吃奶,便要求让乳娘过一会再将小姐抱来。
李格非望着夫人虽不施粉黛,但依旧清婉俊丽的面容微笑着说:“夫人,辛苦了,现在你要以休养身子为重,小女自有乳娘照看,夫人切莫过于操劳。”
李格非紧紧握住夫人的手,夫人望着李格非温柔一笑,将头靠近李格非的肩上。
“老爷,为小女取个名字吧?”
“小女出生时当日阳光普照,小女哭声清亮,不如就取名“清照”如何?”李格非低头望着夫人说。
“清照,名字清丽而又不失大气,甚妙。”夫人大喜。
童年何其快乐三
时间流逝,岁月如梭,转眼间小清照已经五六岁了,其父李格非因官位升迁,调至汴京,遂举家搬迁。
京都圣地,天子脚下,东京汴梁更是热闹繁华。
小清照初来乍到,更觉处处新奇,闹市上那些美味的吃食更是惹得小清照狂流口水,所以
整日嚷着父亲带其去街市闲逛。
有时父亲忙于公务,没有闲暇,小清照便在父亲身边为其端茶倒水,小小的人儿蹑手蹑脚地伺候父亲,等父亲忙中偷闲的时候,便关切地对父亲说:“爹爹,古人云劳逸结合,方能事半功倍。爹爹公务虽忙,切不可过于劳累,不如让女儿带爹爹去闹市小游一会,如何?”
李父一听女儿这样一番说辞,便知是又想让他带其出去玩耍,虽然自己公务繁忙,但见女儿人小鬼大,聪明可怜,惹人疼爱,便不忍心拒绝,于是便放下公务带着小清照去闹市游玩一番。
有时,这招用的多了,李父也有不吃招的时候,于是小清照脑筋一转,开始学着父亲的样子读书作词。
作了好词,便跑到父亲面前说:“爹爹,爹爹,你看女儿做的词如何,还请爹爹指教。”
李父一看女儿做的词辞藻清新,活泼可爱,年纪虽小,但天赋极高,若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能日渐精益,遂大喜,对其夸赞不决。
小清照见父亲对其如此夸赞,便装作生气的样子问:“爹爹也觉得女儿词做的好,女儿不信,若是真的好,为何爹爹只是口头夸奖,而未有实际行动呢?”
“哈哈,那依小清照之见,爹爹该如何奖励才好?”
“女儿最近欲作关于街市的词赋,不如爹爹带女儿前往街市一游吧?”小清照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略带思索地说。
“好,好。”李父大笑着,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大步向着那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闹市走去。
邻家有女初长成四
不知不觉,小清照已长大成人,成为一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由于父母只有其一女,故宠爱有加,小清照虽出生富贵之家,但娇而不奢,性情刚烈,才华横溢,所作之词远近闻名。
李清照少年贪玩,性情率直张扬。一日,听说城外溪亭荷花正艳,正是泛舟湖上,赏花游玩之际,遂瞒着父母,偷偷跑到城外荷塘,驾一叶扁舟,泛舟游于湖上,饮酒作词,赏花观景,好不潇洒。
李清照面容娇美,活泼可爱,身着一身白衣,立于船中,湖中荷叶碧绿,荷花粉红,一阵微风吹来,长发飘飘,衣袂飘飘,美不胜收。
李清照因贪恋美景,忘记时间,不知不觉已到日暮时分,这才发觉自己已离家大半日光景。想到母亲在家一定很是着急,要快快回家才是。可是,自己只顾着观赏美景,让小船随水漂流,现在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该如何是好?
李清照划着小船,盲目地往荷塘深处划去,突然一阵白鹭因受到惊扰,从前方荷花丛里一跃而飞,翅膀扇起时,溅起的水花四溢。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接天莲叶,粉嫩荷花,还有飞起的白鹭,好一幅美丽的画面。
李清照望着这幅场景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一首《如梦令》便由此而生:
《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五
邻家有女初长成,随着年龄的增长,李清照出落的更加明艳,加上其家境优渥,又是书香门第,求亲者更是络绎不绝。
但其父母一直将李清照视为掌上明珠,婚姻大事不愿多加干涉,每次有上门求亲的年轻才俊,父母总是让其在后堂偷偷观察。
一日,李清照与丫鬟在院子里乘秋千,李清照胆大勇敢,不停催促丫鬟推高一点,再推高一点。半日玩下来,已是累的衣衫浸湿。突然见一位衣袂飘飘,气度不凡的陌生男子不期而至。李清照因偶遇陌生男子,自己又是这幅模样,很是失礼,不觉脸上一红,羞涩不已。想赶快跑回闺阁之内,又觉得这样容易失了自己大家闺秀的礼仪,再说自己未曾看清男子面容,若这样匆匆离去,很是不甘。
于是李清照一边慢慢往屋内走,一边想着如何再看男子一眼,突然见门口有一株青梅,便灵机一动,手把青梅,倚门回首,轻轻一嗅,再用眼角偷偷瞥见男子。
回到闺阁,刚才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李清照不觉痴痴傻笑,一时兴起,拿起纸笔,作词一首,名曰《点绛唇》。
《点绛唇》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人来,袜剗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六
那时,李清照尚不知此男子将是自己日后的夫婿赵明诚,但自从李清照偶遇赵明诚之后,心里便暗生了情愫,而后听父母提起,便微微一笑,默许了这门亲事。
一年以后,李清照年方18,正是一个女子青春正好的年纪,李清照坐着八抬大轿嫁给了大她三岁的男子赵明诚,也就是她一见倾心,倚门回首的那个陌生人。
李清照才华出众,相貌出众,赵明诚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才子佳人,珠联璧合,羡煞旁人。
婚后,二人志趣相投,饮酒、作词、赏花、谈心,共享新婚燕尔的幸福生活,二人并合编《金石录》
赵明诚热衷收集金石名画,为了收集这些物品,二人更是经常游于闹市,初春时节,栀子花开,李赵二人偶遇一卖花阿婆,见其所卖之花甚是娇艳美丽,便有意买之。
李清照将花儿戴于鬓角,笑问赵明诚:“夫君看着花儿明艳美丽,奴家配戴此花,不觉逊色甚多。”
赵明诚见李清照姿态娇媚,甚是可爱,遂笑道:“花面不如奴面好。”
老天总是如此善妒,他看不得李赵二人一直幸福下去,于是将手一翻,不幸便接踵而至。
幸福总是如此短暂,好像还没好好拥有,它便突然消失不见。
李清照婚后不到一年,其父李格非便因政坛风波而落难,随即罢免官位,贬至偏远的象郡。
结婚十年之后,赵明诚便因出仕,只身前往他乡,政务繁忙,二人聚少离多。李清照开始过起独守空房的生活,对赵明诚的思念也是愈加强烈。
期间李清照寄词于赵明诚,词名《醉花阴》
《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本以为度过这段时间,二人便可以双宿双栖,却不料靖康二年,金兵来犯,俘徽宗,国家危急,朝不保夕。
北宋灭亡,赵明诚病重而逝,国破家亡。
这一刻,李清照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宣告破灭。幸福,幸福已是往事浮云,随风而逝。幸福从此对她而言将是遥不可及的幻想。国破了,家没了,为了自己的余生,以及与丈夫赵明诚一起收集来的金石文物,李清照只能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她哭,却因流泪太多而欲哭无泪,她思念可是越思念越是心痛,于是她只能将自己的悲伤离愁化作文字,镌刻在纸上。
《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思念是一种无形的毒药,思念越深,毒性越大,哪怕你明知思念有毒,你依旧无法阻止自己不去思念。因为你知道,思念是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也许等到有一天,自己头脑混沌不清的时候,才会停止思念,而当自己停止思念的那一刻,便是要离开人世的时候。
光尽而灭。
就这样李清照在对赵明诚的思念中,活到了70多岁,结束了自己流离失所,寄人篱下的日子,也结束了自己后半生悲惨的生活。
人生几何花烂漫?李清照的一生,前一半有多美满甜蜜,后一半便有多苦涩流离。而她依旧在这一生的颠沛流离中保持一颗至真至纯之心。点墨即是寸心,她的思念,她的离愁,淡淡的,轻轻的,在时间的长河中从远方漂来,感动了你我,又将随时间一起漂向远方,虽洗尽铅华,平平淡淡,却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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