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驶过门口的巴达高速
1.
当客车呼的长啸一声从我父亲的面前开过时，我再也憋不住眼泪。正好刚洗的头发披着，还没来得及挽扎，那索性就将它全往脸颊两边捋，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当窗帘一样遮住刺眼的阳光好安心小睡一会，还可以当一块成人的遮羞布，以此来遮住当下这泪水肆意横流的囧境。
眼泪越流越带劲，也越流内心越痛苦，鼻子又酸又紧，正想用力长舒一口气，可总感觉内心有什么很压抑的东西把自己堵得死紧，死紧地，就连小气都得憋着不敢痛快舒一个，可偏偏就在这时，耳麦里却突然单曲响起了朴树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晓风拂柳笛声残……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于是，我也跟着这旋律这歌词在心底慢慢的哼起来……
“站台外，马路边，玉叶满夏天，疾风响雷暴雨来……问女此去几时还，还时莫徘徊”。
越哼眼泪还是越多，越哼越想起关于父亲端午节这两天的种种，那尖着嘴的谩骂，那鄙视的告诫，那吞云吐雾的烟圈，那望眼欲穿的守望，那站台不舍的目送……
2.
端午小长假，我买好父亲爱抽的细长细长的云烟，粽子，水果等，如往常一样悄悄的出现在他们眼里，不为别的，只为能好好地陪他们过个双节，端午节和父亲节。
父亲看见烟后，自然是高兴的，打开一盒随即抽出一根点燃抽上，嗯。烟味是小一点，果然是国家高级人口抽的，外观看着真精致，随着三翻五翻品头论足后。桌子上电话那头却响起了嘟嘟嘟的催命声，刚好父亲那最后一圈烟圈的火星也已熄灭，同样的也熄灭在我们一家三口这短暂的温馨相逢的世界里……
我火急火燎的接起电话，听着姨在电话那头又哭又带指责的询问我，你爸爸的电话为何老是打不通？你妈妈为什么还不下来照顾外婆？你问下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没有孝心……
我边开免提边一脸懵逼的望向我妈，我妈开始手不是脚不是的准备出门的衣物，雨伞，给外婆的问候礼。我父亲又开始点上一根烟，不惊不诈的一口一口抽着，看着我妈的忙碌，看着我的不解与焦虑，沉默又沉默。
我妈不一会儿还是下城去照顾外婆了，留下父亲一堆的坏情绪，等着在我身上出气，宣泄……
当天晚上，父亲又恢复了往日的暴脾气，开始各种谩骂我没能力，鄙视我考事业单位，也替自己感到深深的不值，辛苦操劳一辈子才发现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坏东西。
我骨子里是太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可的，可父亲的骨子里是太希望得到周糟邻居和他人嘴里的认可的。就这样他得不到认可怪罪在我身上，我不但得不到他的认可，反而还要承受他的各种难听的辱骂，鄙视，说真的心头真是超级的不痛快。
于是我开始采取一贯的漠视原则，任他尖着嘴骂，我只当没听到，不反驳不恼怒。就这样直到3天假期结束要走的今天下午。
3.
快到11点时，我煮好三菜一烫端上桌，心想今天是父亲节，是不是得该给他说两句祝福的话。可话还在嘴边酝酿着，父亲又开始凶巴巴起来了，以后你没事干再去考什么事业单位那骗人的工作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不好好赚钱怎么的怎么的……
我心想着，事业单位怎么了，至于那么鄙视那么瞧不起么？还骗人的工作，骗你啥了，真是文盲，亏得天天还在看习大大新闻，真是不知道看哪里去了。
心虽有再大怒气，想反驳但还是努力压制着，因为不喜欢他这样子凶我，所以依旧对他漠视……
吃完饭后，我洗好头，换好衣服收拾准备出发，我看到凶凶的父亲在大声的给客车司机联系，下午1点半或2点还有车吗？我心想，要你联系，我至于没本事没能力到出门不知道联系司机。
自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每次回家都是不事先告知他们的，悄悄的回去，当然走也一样，悄悄的走，连叫一声都不带叫的。这次走也一样，而且这一次是从他的眼前直接就走了，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我也觉得自己是狼心狗肺，没人性，叫一声“爸爸，我走了，您要多注意身体”，又怎么的，可嘴皮不管怎样蠢蠢欲动着都叫不出口。
4.
我踏着泥泞的小路径直走到高速车站旁，撑着伞开始刷简书app。可不到一锅烟的时间，我看到一位穿着旧中带泥的蓝色中山装，黑色裤和水桶鞋，戴着一顶旧黄色的稻草帽瘦削老人，没错，那是我父亲！他在隔我一尺之外脚步停下来问我到：“车来了吗？”我心里惊讶到，他怎么来了？但还是不语，装作没听到继续低头刷简书app。
父亲知道我小气，又爱记仇，所以大概是不跟我计较吧。
他随即在道路旁边扯下一把干草，与我又一尺之外，寻一块石头将干草垫在上面，一屁股坐下去，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烟，边抽眼睛边直直的望着车子驶来的弯头……
我看他烦，但又不想理他，更不想让邻居看到我父亲和我在一块，然后问我长问我短之类的……
我借故腿蹲麻了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然后顺势拐了个弯，躲在一个停车场的红色大货车后边，让他的眼神寻不到我，可我能偷偷的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我看到他一根烟一根烟不停的接着抽，好像没断过样，眼神也不停的直勾勾的望着车子进站的弯头，我猜他心头估计在想，为何车子还不鸣笛，为何还不来，这许久在搞神马？
躲在车身后的我看到他的眼神竟然很想哭，但不知为何还是哭不出来，我想大概是我气还没消，还在记仇吧？
终于，在等了将近40分钟后，随着弯头的那一声长长地鸣笛响起，客车出现在我的跟前，为了能尽快逃离父亲的眼神，我箭步似的上车坐上靠窗的位置，随后用车窗帘半遮半掩的偷瞄父亲是否还坐在原处看我……
可这回我看到父亲不在抽着烟，也不在坐着，而是全身站立着，满眼温柔的寻找车子里的我，那眼神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还有满满地不舍，但不管我再怎么看再怎么寻找，可那眼神里真的已经完全没有愤怒，没有谩骂了
我用力地把窗帘一紧拉，头发再往前一捋，眼泪像决了堤一样奔腾而出，此刻我的脑海里浮现了朱自清的《背影》，他父亲穿过铁道旁给他买橘子的场面，又想起了龙应台《目送》里的经典内心独白……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段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用追。”
又随着耳机响起的《送别》，想到父亲那适才送别的眼神，竟喃喃自创到……
“站台外，马路边，玉叶满夏天，疾风响雷暴雨来……问女此去几时还，还时莫徘徊，莫徘徊”。
啊！父亲，我终归还是很小气，爱记仇……我在想，你回去那段泥泞的小路一个人走着肯定很失落，很心寒吧，因为我走时不但不叫你一声，就连眼神都不回应你一个。
2018.6.18
成都九里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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