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小野
01
林奕含死了，留下一本书，全世界的人都在关注她，我没有她那样的天分，如果我死了，我能留下什么？
罗尔斜靠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眼神有些恍惚。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她比上个月见面时更瘦了，整个人几乎陷进她身后的柔软。
罗尔，你矫情了吧？我笑着推搡了她的手臂：马上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李辉事业有成，帅气又多金，多少女人羡慕不来！你说你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
罗尔并没有理会我的玩笑，而是把目光转移到别处，缓缓地讲:我很少去怨恨一个人，但我真的很想毁掉他，可惜我做不到。
我知道罗尔在说什么，瞬间沉默了！
那年的罗尔才22岁，大学刚毕业，跟李辉在一起3年，却始终小心翼翼的坚守着最后的防线。
如果没有遇到谭鑫，罗尔也许会按部就班的工作，然后跟随自己的男友，嫁的心甘情愿，过的平静幸福，但谭鑫终究出现了，以那样猝不及防的姿态，生硬的插入到罗尔的生活和身体里。罗尔清楚的知道，她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去了。
谭鑫是罗尔的上司，四十多岁了，却并不显老，虽有一点发福，但不太影响身材，很硬朗的五官，戴上金丝框眼镜，倒显得多了分书生的斯文气。
公司总共也就十来个人的样子，但因为是家族企业，管理层内部的勾心斗角非常激烈。
罗尔只是个基层小职员，她没有办法去理解高层们的尔虞我诈，但有一点她却很确定，她并不讨厌谭鑫，甚至对这个看似严肃的上司多了几分感激。
因为谭鑫不仅在工作上对罗尔悉心传授，还给她指点公司人际关系的要领。
罗尔第一次发现魅力这个词原来跟男人是否年轻半点关系没有，而且必须要加上一点沧桑，一点阅历才能展示出真正的意义。
对于谭鑫来说，站在领导的角度，尽快让手下精进业务，独当一面，成为自己的眼睛和左膀右臂，在这个人际关系复杂的公司，于公于私都是必要的。
而对于罗尔来说，尽管罗尔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但要强的母亲对于罗尔始终秉持的传统教育方针，也让罗尔清楚绝对不可以把已婚男人视作恋爱的对象。
因此，罗尔与谭鑫最初的交集，也确实仅仅止于工作。
有的时候，罗尔会喊谭鑫一声老师。
是了，老师。罗尔觉得是谭鑫给了自己这样的平台，手把手教导着她一步一步走到社会的中心。
在罗尔心里，谭鑫是无愧于老师这个称呼的。
只可惜，童话的美好在现实面前总是不堪一击的，缺失的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总是有些缺失的，比如男性教育，比如两性关系。
而这个缺陷终有一天会如贫瘠的河床被狂风暴雨冲击着裸露出来。
02
8月，谭鑫负责的大型客户项目如愿签署了5年的合作协议，公司的副总位置，谭鑫势在必得。庆功和签署仪式同时进行，谭鑫通知罗尔作陪。
第二天，罗尔穿上得体的服装，化上艳丽的妆陪谭鑫去了酒会。有陌生的客户望着罗尔嘻嘻的调笑，罗尔不自觉的缩缩脖子，想挽紧谭鑫的臂膀。
谭鑫却不着痕迹的躲开。
酒桌上，有人灌酒，罗尔抹不开情面，怕给谭鑫丢脸，一声没吭，屏住呼吸一口倒下去，火辣辣的灼烧感迅速在喉咙蔓延。
大家开始起哄，有人靠近罗尔，再次给罗尔斟满且转身的时候顺带狠狠捏了一下罗尔的屁股。
罗尔有些恼怒，求助的望向谭鑫。而谭鑫却在远处跟别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罗尔最终喝的不省人事，吐的一塌糊涂，朦胧中，只记得谭鑫坚持要送罗尔回家。司机开车过来，谭鑫把罗尔塞到后座，自己也坐进去。
谭鑫并没有把罗尔送回家，而是接到了离公司不远处的一家宾馆。进了门，谭鑫一把抱住罗尔，带着微醉后试探的意味，用自己的唇舌霸道的侵入了罗尔。
那一刻的罗尔就像一只小船被铺天盖地的炙热火浪袭卷，晕晕乎乎的，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辨不清是醉了还是懵了，但她还是用尽所有的气力，推开了推开了谭鑫。这是个年纪差不多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
然而谭鑫并没有觉得尴尬，也没有再继续，只是笑着凝视着罗尔，然后，转身离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03
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但罗尔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从那天起，她跟谭鑫之间有了的微妙变化。
谭鑫开始经常把罗尔单独喊到自己的办公室，谈论工作的时候，手偶尔装作不经意拂过罗尔的头发，又或者在罗尔低头的瞬间，慢慢靠近罗尔的面颊，任由成熟男性的气息直接覆盖罗尔的耳垂和脖子。
罗尔觉得痒痒的，全身的毛孔仿若都在肆无忌惮的喃喃自语：罗尔，你很孤单！我懂得！我懂得！
罗尔确实是有些孤单，不是生理上，是心理上。
李辉是个事业心很强的男孩子，大学毕业后，所有的精力几乎都放在工作上，罗尔这个所谓的女友，更多的如同墙壁上悬着的精致纸花，只是摆设罢了。
于是，此刻谭鑫的举动在罗尔看来，更多了些趁虚而入的意味。
罗尔知道，，谭鑫在试探她的反应，他不会用强，他很自信，不管是工作上还是情感上，多年的社会经验早已把他打磨成一个成功的捕猎者，面对他认定的猎物游刃有余。
谭鑫一点都不着急，他依旧很尽心的教罗尔工作上的事情，并开始坚持每天给罗尔买早餐，甚至心血来潮的时候还会送罗尔上下班。
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天生对成熟的男性毫无抗拒的能力，而在男女关系里也有两个最致命的点。
一个是女人最受不得男人对她的殷勤，另一个就是女人对男人产生爱慕往往来源于盲目的崇拜，即使这样的温柔背后带着毒药般的迷惑性，但女人们依旧为此奋不顾身。
罗尔分不清自己对谭鑫的情愫到底源于哪一种，又或者两者都有，她甚至搞不清楚谭鑫对她的那些举动是真的出自喜爱还是仅仅是传言中所谓的职场性骚扰。
没有等罗尔想清楚这些问题，一个月后，谭鑫再次约了罗尔，在一家装修的极为雅致的西餐厅，说是谈一下罗尔的涨薪问题。
罗尔如约而至，但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忐忑而迷茫，又带着视死如归的壮烈。然而饭局上谭鑫真的只是轻描淡写的告知了罗尔薪资的涨动，并没有说其他。
虽然谭鑫不提，可罗尔知道，自己的薪资能够在同层级的员工里涨的如此之快，谭鑫功不可没。
饭后，谭鑫开的车，路上，谭鑫笑：怕不怕我把你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这样的暗示，罗尔心知肚明。
罗尔不吭声，心里想：即使有人的地方，也许我也不会拒绝老师的吧？
谭鑫在一个偏僻的破旧工厂边停下了车，他问：可以吗？
然后没有等罗尔开口，他便迫不及待的吻住了罗尔，不同于上次的试探，这一次，谭鑫的吻绵密而从容，他细细的把罗尔轻柔的抚摸了一遍，用了很长时间，抚摸到罗尔的欲望从身体里蔓延出来，覆盖了她对第一次的颤栗。
谭鑫告诉罗尔，交欢和做爱是不同的，做爱只是肉体与肉体的碰撞，而交欢才是灵魂的对等交流。
所以谭鑫始终没有脱下自己的裤子，而是用自己的手指开垦了少女罗尔那懵懂而丰饶的土地。
罗尔感觉到了残酷的疼痛，顺着她的大腿汩汩流出粘稠而潮湿的液体，是血液。
而谭鑫看到那一抹鲜红，有瞬间的怔忡和震惊，但很快平复下来。
他亲吻着罗尔，不断重复：对不起，对不起，我会为你负责，除了婚姻，我愿意给你所有，我懂你的孤单，相信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罗尔想：林奕含有一点说错了，并不是文学让一个男人巧言令色，而是，任何一个男人，哪怕他再普通，也是可以对着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说出甜言蜜语的！
03
谭鑫自己很清楚，是他诱惑了这个孩子，并且强行定格了罗尔对性欲最初的认知。但罗尔总有一天会长大，等她熟悉了男女世界的光怪陆离，就会豁然开窍。
但是谭鑫并不会对此有丝毫的愧疚，在他看来，罗尔的顺从就是对他的认同，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因此，在第三次约会的时候，谭鑫匍匐在罗尔的裙下，手口并用，更细致的将罗尔送到快乐的巅峰，在泛滥成灾的潮湿里，罗尔有些许的困惑：这就是性吗？
谭鑫的头在罗尔的身下上下耸动，罗尔低头的瞬间，蓦地看到了谭鑫略略秃了一块的头顶。
平常，因为与谭鑫身高差的缘故，罗尔从未注意到，这一刻，罗尔似乎明白了什么。
罗尔知道了，谭鑫手指的灵动，接吻的漫长和从不让自己抚摸他私密处的隐情，不过是因为这个将近五旬的男人，已经不再如年轻时那般一往无前。
谭鑫似乎察觉到了罗尔的变化，索性坦白：我老了，你还年轻，我本不应该耽误你，可我还是贪恋！
罗尔的心里有些难过，这是她的老师，这是她最感激最崇拜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现在却在她面前流露出少见的沮丧和失意。
罗尔突然对谭鑫生出了莫名的怜惜，于是罗尔紧紧抱住谭鑫，她说：我不要钱，不要性，我只要你！
04
纸永远保不住火，公司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罗尔跟谭鑫的关系，但风言风语早已开始满天飞，说罗尔为了上位如何不要脸，如何放荡，言语间全是鄙夷和讥讽。
谭鑫找到罗尔，说公司找他谈了，关于副总的任命，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只是…谭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罗尔。只是罗尔你也知道，这个职位竞争很激烈，稍有一点疏忽，便会有前赴后继的人拿你说事，拉你下水。
罗尔知道谭鑫的意思，对于男人来说，事业和感情，永远都会选择前者，不管是谭鑫，还是李辉，本质上他们都一样。
也许在最初，谭鑫对现在的结果就早已了然于心，他早就看穿罗尔的软弱。
他知道，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翻天覆地，罗尔都会对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守口如瓶，因为在他面前，罗尔只是个孩子，她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承担未知的后果。
罗尔说，老师，我辞职。
谭鑫没有说话。
05
罗尔在沙发上换了个倚靠的姿势，她自嘲的笑笑：你知道吗？我本来想去找他老婆，可是我没有勇气，你说，他爱他的老婆吗？他的老婆也爱他吗？
罗尔不断重复的询问我，我拉住罗尔的手：罗尔，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吗？
罗尔哈哈笑，我却听出了悲怆。罗尔扯开自己的衣领，在左胸的位置，有一处格外清晰的淤青，衬托着罗尔白皙的肌肤，m怵目惊心。
我问：李辉？
罗尔转过脸去，点点头。
罗尔离职后，没多久李辉就清楚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女孩和女人细微之处的变化，怎能逃过在一起3年的男友的眼睛？
罗尔和盘道出。
她的背叛让李辉怒火中烧，一巴掌打在罗尔的脸上，婊子。然后李辉恶狠狠将罗尔推倒在床上，撕碎了她的衣服。
惊恐之下，罗尔激烈的抗拒，可是李辉说：你不是说要为我留到新婚之夜吗？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只破鞋，还装什么装？一个性无能都能让你高潮，你他妈真是贱！
李辉一边叫嚣着，一边在罗尔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到后来，罗尔大声的哭喊直接被李辉的咒骂和羞辱生生的压了下去。
罗尔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是肮脏的，是她背叛了纯洁的爱情，李辉对她的折磨都是她理所应当承受的。
等一切平复下来，李辉说：去找这个王八蛋，他这是诱奸，懂吗？得让他赔偿。
不知为何，听到李辉的话，罗尔心里竟然无来由生出一股抗拒，她跟李辉下跪，不停的将额头生生的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她说，求你了，不要在追究，是我错了，是我勾引了他，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不要去找他！
罗尔的举动再次激怒了李辉，紧接着拳头如雨点般落在罗尔的身上。
过分的天真就是愚蠢！李辉离开前丢下了这句话。
罗尔觉得自己的肋骨快要断了般疼痛，她赤裸着上身如死狗一样垂在床沿边，不再发出言语。
三天后，李辉似乎并没有拿到他期望中的赔偿，脸色铁青，不屑的扔给躺在床上休养的罗尔一部手机。
手机上赫然是一条微信。
是的，谭鑫的微信。
那个强硬闯入罗尔的生活，又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谭鑫。
李先生，你好，我想也许你是误会了什么，我跟您的女友之间只是各取所需，要怪只能怪她不守妇道。
我们同属金融圈子，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也请你不要为了一个婊子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晴天霹雳般，耳朵嗡嗡作响，后面的话罗尔没有在看下去。
她的大脑停止了思考，想哭却哭不出来，心里上上下下翻滚折腾，五脏六腑都恍若挪动了位置。
罗尔听到自己的精神世界轰然倒塌的声音，这是谭鑫一手缔造的世界，而今他亲手毁灭了它！
罗尔痴呆呆的躺在那里，终于知道，原来人真的可以难过到没有情绪，没有眼泪，没有表情。
06
罗尔的眼神越发晦暗，她似乎在跟我诉说，又似乎在喃喃自语：林奕含说的没错啊！没有了陪伴，没有了懂得，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要一辈子背着荡妇的名声，如藏在阴翳处的老鼠，小心而谨慎的活着，我也无法正常的工作，也无法再正常的恋爱，生怕哪一天就会被人撕开遮羞的幕布，袒露出我绝望的样子！
而曾经说要保护我的那个人，却依旧可以坐在事业的顶端，继续享受这美好的人生！
林奕含是名人，她死了，有很多关注她，为她鸣不平，可她最后依然得不到伤害她的人一句道歉。
而我死了，也只不过是死了罢了！如蝼蚁，如草芥！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罗尔。
罗尔，劫难会让我们变得更强大！
不，劫难只会让我们变成废物！
临走前，罗尔深深的望了我一眼。
你怎能体会被所信赖的人推落悬崖的痛苦？
三个月后，我再次听到罗尔的消息，是关于她自杀的噩耗，她当着谭鑫的面，在前公司的楼顶一跃而下，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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