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变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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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仟夜

1

事情是这样的，在我十八岁过完生日那天，我变成了一只青蛙。

我开始以为爸爸妈妈会找不到我，然后撕心裂肺地哭泣。但是，他们显然忘记了我。

他们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饭，上班，和同事嘻嘻哈哈，下班，吃饭，睡觉…每天都这样重复着没有我的生活。

在一个雨天，地上积着好多水，我跳出家，对着地上的积水，看着自己的样子，然后回望生活了十八年的房子，我竟然没有一丝不舍。我蹲在雨里面，安静地看着他们出来，把门锁上，撑开伞，开心地离开。

他们走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点点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似乎，我从未出现过。

2

我终于确定我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的事实还是在我遇见那只蛇的时候。

她的身上长着漂亮的花纹，一对晶莹剔透的眼睛好看极了，以前的时候我是害怕蛇这种生物的，但是此刻，我却有一种和她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能，我已经爱上她了。

她告诉我，她以前不是蛇，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但是有一天一觉醒来她就变成蛇了。

她跟我说，她是个歌手，有一个男朋友。但是在她变成蛇的第二天，她看见了她的男朋友和她的闺蜜睡在床上，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在意，一点都不伤心。直到冬天来临，她突然觉得特别的困，才恍然大悟，原来蛇是冷血动物，需要根据环境的温度不断改变身体的温度，所以她开始了作为蛇的生涯中第一次冬眠。

这个时候，她明白了，自己就是一条蛇，只是曾经做了一个曾为人的梦，现在梦醒了，她变回了蛇。

她这样说着，我觉得自己也明白了。曾为人时，是我做的一个梦，现在梦醒了，我就变回青蛙了。

3

我跟她成为了好朋友，但是我不能和她靠的太近，她说我是她食物，但她愿意一直保护我。我知道，她爱上我了。

有一次，她跟我说，她的身体产生了交配的冲动，我问她，我不可以吗？她说，你不是蛇。

或许，我应该离开她了。

第二天，她吞了一只比她大好多的老鼠，我看见她妖娆的躯体鼓起很大很大 ，她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有人类经过的时候也没有动，我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我以为她要死了。我问她，你还好吗？她说她现在的感觉和交配一样舒服。她告诉我，老鼠是一只雄蛇抓的，但是为了能和她交配，雄蛇把老鼠送给了她。

听她说完，我突然好想哭，可我不知道青蛙是怎么流眼泪的。

我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她重新变回妖娆的身体。晚上的时候，雄蛇找到了她，于是她用身体回应着雄蛇。我躲在雄蛇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注视着她，我看见她扭曲变形的表情，看见她的身体被雄蛇缠绕包裹，看见她的舌尖在空中交缠碰撞。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一晚，我离开了她，没有一点想哭的冲动。

我只是一只青蛙，怎么能和蛇在一起呢，我这样安慰自己。

4

我找到了一个池塘，里面有好多青蛙，可它们都没有做过变成人的梦，在它们之中我找不到归属感  。后来我被一只雌性青蛙的叫声吸引了，我知道，自己也到了需要交配的时候，于是我跟着声音找到了那只雌性青蛙，但是在雌性青蛙面前还有一只被它吸引而来的青蛙，为了争夺交配权我们打了一架，最后我赢了。我打不过它，但是我能把它推进河流里面，它就这样被水冲走了。这一刻我竟然发觉曾为人的智慧还留在我的脑袋里面，我也开始怀疑曾为人时，真的是我做过的一个梦吗？

当雌性青蛙和我进行交配时，身体被快感席卷，但我却突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忧伤，我是不是不应该离开她，就像她说得那样，真的很舒服，可我是青蛙，她是蛇，我们注定不能靠得太近，曾为人的记忆告诉我，这就是错爱。

5

后来，我被一个人类抓住了，然后被带到集市，在集市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张寻人启事，上面贴着我的照片。我明白了，原来这个名为人的世界并没有忘记我，还有我存在的痕迹。

这个时候，我的内心里面竟然产生了一种无比强烈的欲望，在变成青蛙后我就已经做好了随时死掉的准备，即便是人，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突然死去，何况我只是一只青蛙呢？所以，当我遇见她的时候也没有逃跑，或者是害怕过。但我不知道，此刻的欲望究竟是求生的欲望还是想再变成人的欲望，哪怕这真的只是一个梦。

欲望让我从牢笼里逃出来了，我朝着记忆里的家跑去，跳过河流，跳过马路和车流，跳过人类的视线...

我不知道自己能够走多远，但我一定要去寻找答案，我想看看爸爸妈妈是否真的还记得我？可我一直向前一直向前，却始终没有看见路的尽头在哪里。

6

在路上，我遇见了一个少女，准确的说，是一条蛇，是变成人的蛇。

我告诉她，你只是一条蛇。

她说，不，我就是人，只不过我做了一个曾为蛇的梦。

我告诉她，我也是人，只是我现在做了一个变成青蛙的梦，你快叫醒我好不好？

7

我再次见到爸爸妈妈是在夏天结束后，也就是我的大学通知书寄回家的时候。

那条变成少女的蛇把我带回了家，我让她将我放在门口，我自己进去，是的，我想自己知道答案。

我的房间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改变的是爸爸妈妈，失去了才会改变，失去了才会想重新拥有，这是人的弱点。

爸爸妈妈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面如死灰地看着上面我的名字，在他们身边是一堆和我有关的照片以及物品，桌子上整齐摆着三副碗筷，前面，三张椅子并排在一起，我觉得中间那张一定是给我坐的。

家里的气氛很死寂，灰蒙蒙地，毫无生气。爸爸妈妈会不会变成一堆坏掉的木头，一个恐怖的想法浮出我的脑海，我突然觉得自己就要失去他们了。

8

变成少女的蛇走了进来，把我放在手心里，然后跟他们说，这只青蛙就是我。

爸爸妈妈流着眼泪注视着我，然后把我捧在怀里，颤抖地说，对不起。

这是我变成青蛙以后第一次流下眼泪，曾为青蛙的梦被眼泪淋湿，然后破碎，梦醒了.

9

这一刻，我明白她错了，我和她就是人，只是做了一个变成青蛙变成蛇的梦，不醒来就不会变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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