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世界非遗

文/梁树丽

端午节

端午，世界非遗。

端午，我们不能祝别人端午节快乐，只能祝福端午安康，这种说法对不对呢？有一定道理，但不全对。

为什么这种说法有道理呢？追溯端午的起源，它最初其实是一个特别不吉利的日子。先秦时，人们普遍认为五月是一个毒月，五日是一个恶日，到了五月五日这一天，邪佞当道、五毒并出，古人甚至认为五月五日出生的孩子会坑爹害妈。

《史记》里就曾记载，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出生在五月五日。他父亲就说：“五月子者，长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这一天出生的孩子一旦长到和门一样高，便会妨害父母的安康，潜台词就是这孩子留不得。孟尝君的母亲哪里舍得，就瞒着他父亲偷偷把他拉扯大。宋徽宗，才子皇帝赵佶，也是在五月五日出生。他的父母不舍得扔掉他，把他在宫外寄养了一段时间。宋徽宗长大之后对生在端午这个事非常忌讳，后来干脆把生日改了，直接把出生日期乘以二，五月五日变成十月十日。

那五月五日为什么被视为毒月恶日呢？因为那个时候是仲夏时节，各种蛇、虫都出来活动，容易发生瘟疫。所以古人往往会在这一天展开卫生防疫工作，比如在门上悬挂菖蒲，菖蒲的叶子像剑，可以斩邪魔、驱瘟疫；还有人用彩色的纸剪成蛇、蝎、蜈蚣、壁虎、蟾蜍的形状贴在家里以驱五毒；还有的人家给小孩子的手臂上系上五彩的丝线，这叫作长命缕，用于驱鬼。

所以把端午节的前身看成古代的卫生防疫节，那么在这一天祝福他人安康，特别是祝老人安康，虽然是现代人的说法，但也是挺合理的。

那端午能快乐吗？当然也可以，因为端午节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它也在悄悄地改变，欢乐的成分越来越多，形成赛龙舟、吃粽子、斗百草等娱乐活动。唐玄宗就曾在端午节大宴群臣，结束后还写了一首诗：“叹节气之循环、美君臣之相乐”，皇帝和大臣玩得都很开心、很快乐，喜气洋洋、气氛融洽。

其实不只是端午，中国的许多传统节日都是这样。例如春节放爆竹本来是为了驱鬼，后来变成了欢乐的象征；元宵节点灯本来是为了祭祀天神，后来成为游艺观灯的全民娱乐活动；重阳登高本来是为了躲避灾难，后来演变成了秋游赏菊。传统节日的内容不断丰富，变得越来越欢乐。

这说明了一点：中华民族是一个有创意、有娱乐精神的民族，我们能在日月山川里玩出自己的精彩来。

除了越来越欢乐之外，端午节在发展过程中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傍上了名人，拥有了好几位历史名人作为“形象代言人”。最有名的一位当然就是屈原。据说他在五月五日自沉于汨罗江；还有伍子胥也与端午有关，苏州人就认为端午是为了追忆伍子胥：吴王夫差将伍子胥赐死之后，命人把他的尸体装在皮革里，在五月五日那天投入大江；如果你去浙江上虞，那里的老百姓会告诉你端午节是为了纪念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名叫曹娥。她的父亲落水而亡，尸体也找不着。曹娥沿江哀嚎，在五月五日那天投江殉父。于是，当地百姓就以五月五日为节日来纪念这个孝顺的姑娘。你看，不管是哪一种说法，都体现出咱们中国老百姓的善良——不管是事业失败的历史人物，还是孝顺悲情的小女子，我们都不愿意他们白白死去，要通过节日的方式让他们永远活在民族的记忆里。

要知道中国的传统节日非常多，但第一个入选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统节日就是端午。它之所以能成为世界级非遗，一来是因为包含着丰富的民俗；二来也是因为能体现出中国人独特的情感和智慧。

古代端午节还有一个小仪式值得说一说，那就是要在家中客厅里挂上一幅画，什么画呢？《钟馗图》。因为钟馗是专门负责捉鬼的，正好把毒月毒日的瘟疫、邪气都驱一驱。不过这画不是一直挂着的，只挂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拿下来换别的画。挂什么题材的画呢？这得按照时令来。

明代有一个文人叫作文震亨，他是文徵明的后人。他写了一部风雅生活指南叫作《长物志》。在那本书中就提到古代的文人在一年十二个月里，每个月都会在房间里挂不同的画，挂的画必须和这个月的节气相匹配。比如正月初一就会挂一些福神或者古代圣贤的画像；元宵节前后会挂一些看灯、木偶戏之类的图画；到了二月份，天气开始慢慢转暖，就会挂仕女图，或者梅、杏、山茶、玉兰、桃花、李花之类的图画；在夏天，比如七夕节，就会挂楼阁、芭蕉、仕女图；冬天十一月份就会挂雪景图、蜡梅图、水仙图。

以后我们去逛博物馆的时候就会多一点心得：今天那些陈列在玻璃展框里的古画，过去可不是一年四季都挂在那儿的，很可能是在特定的季节、特定的日子才会出现，它们参与到了时节的更替轮换当中。这些古画不只是艺术品，也是古人在他们的小日子里营造仪式感的重要道具。你看咱们中国古人吃饭要吃应季的食材，赏画也得赏季节限定的主题，那日子过得真是优雅。

生活美学大师李渔的《闲情偶寄》中对优雅的诠释是:优雅不是穿一身名牌，不是住别墅、开跑车，不是吃名贵的菜肴、喝陈年威士忌，优雅的本质是一种选择的技巧，而古人过日子讲究的就是“选择”这两个字。

《清嘉录》里还提到一个细节，夏天梅雨季时，人们会准备好缸、瓮这些容器，把雨水收集保存起来，干什么呢？供烹茶之需，泡茶用的。因为梅雨季节的雨水比山泉还要甘甜爽滑。古人连喝茶的水都得认真选择，这一点《红楼梦》里也提到了。贾母带着一拨人到妙玉的栊翠庵喝茶，妙玉给贾母烹茶用的就是旧年蠲的雨水。“蠲”就是去除的意思，搜集下来的雨水不能马上用，要静置一段时间，摆一摆、放一放，等水中的杂质完全沉淀去除了，才是真正的好水，这个静置的过程就叫蠲（juān）。

贾母喝着雨水烹制的茶，这个时候妙玉就偷偷地把好闺蜜黛玉、宝钗拉走了，咱们小团体另外找个地方喝茶去。黛玉就问，我喝的茶也是雨水烹的吗？妙玉马上不高兴了，她说：“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红楼梦》里敢说林黛玉俗的也就妙玉了，为什么俗呢？妙玉说：“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你看，关系亲密，妙玉选择的水都不一样，尊贵的贾母就只能喝雨水，好朋友可以用梅花上的雪水。当然了，这种优雅我们就不要模仿了。古时候的雨水比今天要干净很多，哪怕有一点灰尘，蠲一蠲、放一放就去除了；我们今天的雨、雪里面那些重金属、化学污染物靠你自己是怎么蠲也蠲不掉的。

优雅是对自己日常生活细节的选择，也是对自己生命状态的选择。

节日，是需要仪式感的。

法国作家纪德有一本书叫作《人间食粮》，在书中他就感慨：“你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了使自己对生活发生兴趣，我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所以好的仪式绝对不是形式主义，而是我们发挥创造力的契机，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对生活发生兴趣而付出的真真切切的努力。

诗云送我的香囊

诗云昨天送我一个驱蚊香囊，我也回赠了她一个，挂香囊是我的习惯，我也早早起床，在太阳升起之前给自己系上了五彩线，节日的仪式感满满当当。

传承非遗文化，让这一天不同凡响。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