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抵达雾凇岛,车窗外已是深黑的夜。到达一座木桥前,车停下了,外面一个大伯不慌不忙地问道“进岛啊?”我们回答是,顺便问谢家客栈怎么走。“往左前方继续走就看到了。门票一人50。”司机大伟在掏钱,就听到对方说,“不过值班人员下班了,你明天给客栈老板就行。”
还真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不急着收钱的,他就不怕我们赖账么?
很快到了客栈,谢老板带领一个小伙子帮忙卸行李,开门,拿拖鞋给我们换,我才注意到进入到了一个家庭式的大客厅,立刻感觉暖烘烘的。往里面走,穿过走廊,才是一个接一个的小房间,整体构造成一个狭长的“工”字。
走廊尽头,听到一阵嬉笑声,两个阿姨在一边打理着像是新换上去的东北大花服装,一只大红,一只浓绿,一边跟房间里两青年男女在说说笑笑。
选完房间,放下行李,妹妹也想要看看那大房间,我们凑过去站在门口,再看个究竟。明显比其他小房间大了不少呢,坑是差不多一样的两米左右宽,下地后的活动空间比较大,最重要的是,那两兄妹,不,更像是一对小夫妻,正在糊着花花墙纸,被子也是条纹大花的,窗帘也是,浓浓的农家大东北的感觉。
大红和浓绿继续逗着人家,一边继续摆弄着新衣服和头巾,时而扭着腰,一会问糊上去的墙纸会不会容易掉下来,一会问暖气如何,一会问何时下雪,一会问人家结婚了没,和时不时地不依不饶地问能不能让她们在这屋里住一晚。侧身靠着墙半蹲着的小姐姐温和地答着,说这房间只让旅客参观呢,不用来居住的。时而,又进来一两个同样年纪的阿姨插嘴问类似的问题和其他杂事。
我晕乎了好一阵,还没分清她们这一伙共多少人时,已经受不了了,低声跟妹妹用我们的家乡话嘀咕着,大概是竟然有这样的人之类的,这么爱摆呢。
几个阿姨走进走出,偶尔也跟我们搭着话,说她们是从哈尔滨过来的,顺手递过来几个小小的红苹果,说是在那边买的,好吃,尝尝。靠得太近,我们不好意思拒绝,刚好走过来我们的两男同伴,也都顺手接过了,共四个小苹果。
我脸上有点发热,对方仍热情不断,甚至打开手机给我们看她们这一路拍的照片,和提醒我们雪乡里面饮食贵又不好吃之类的。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大家竟然是同乡。我脸上更觉得热乎了,不管她们刚才有没听到我们有点厌恶和鄙笑的嘀咕,我心里都不是滋味。
缘分竟然这般奇妙,这一晚,唯独我们两组共八人,还是同乡,入住这小岛的同一家客栈。于是,愉快地一起吃了极其丰富的晚餐。再然后,我们也学着她们,换上了那两套红绿新装,在那间房间里摆拍个不停。
时而记起自己那随意的“判决”,提醒自己,在对他人指手划脚之前,先想下自己是怎样的人,说出的话是真心的么,会让自己羞愧么,会后悔么?
东北地区房子的窗户有两层,东北有一样汤就是南瓜糊,东北的南瓜叫面瓜,软糯香甜又不腻。谢家客栈的老板定是个摄影爱好者,长长的走廊墙上贴着不少雾凇岛的照片,纯白的美,让人极其期待第二早的风景。
还在吃饭时,不知何时一桌子人就缠上了坐在后边喝茶的谢老板,问的都是类似的问题。老板一边遗憾地说前几天刚下过雪,雾凇不多,明天下雪的可能性也不大,晚点来的话就好看很多。一边给我们看他手机里的照片,看得我们咿哇鬼叫般激动,一人好不容易看完,另外一人接着一张一张地看。
老板一直陪着我们完整看完照片,不厌其烦地跟我们介绍和解释着,关于日出、人物、穿着、动作、拍照角度等,关于老板本人、客栈历史、雪花暖气、庭前屋后、鸡鸭果蔬、春夏秋冬等等。
为了看日出,第二天早早就起床,夜里没有下过雪,挂在窗外的衣服冻了一夜,冷冰冰的。老板开车带那四位阿姨去景点,我们这车随后。
几分钟的颠簸之后,来到了景区,一眼就看到了几堆蘑菇般的厚厚积雪,和只有零星积雪的印有“雾凇岛”三大红字的石碑,左侧,是有坡度的滑雪道,右侧河边有两三株挂满冰挂和雾凇的婀娜大树。河对岸,却是另一番景象,是这些树的裸妆,没有一点白。我这才再次观摩起旁边的大型机器,和问了随行的谢老板,才知道那是人工造雪机。
我们一边笑着,一边兴奋着,在这一块小小的天地里,我们已清晰感受到了零下三四度气温的冰冷,属于东北的冷。手指离开手套没几分钟,就冷得生疼。谢老板帮我们拍合照,也帮那几位阿姨拍。
我们还在大石碑旁拍照时,不知何时谢老板已经拉了两个滑雪圈上来,我一看就明白了,可以坐在里面滑雪呢。
好想好想玩,这个要多少钱呢?我推了一下旁边的小伙伴,希望他可以问下,他说你问嘛。我犹豫再三,出游之前虽没做任何攻略,但以往偶尔的出游经历和常识提醒我,世上没有免费的事,但遇上这么热心的老板,问价格的话就显得太见外了。假如先玩了再问价格,如果是天价那又如何是好?在后面行程中应该还有得玩吧?
他招手让我们过去玩,我们则一直忙于拍照没空去玩。我一边忙着,时不时地回头看看那两个滑雪圈,谢老板往坡下去了。
鸭蛋黄般的日出悄然升起,带着光芒,不缓不急,直至天上、河里,都是灿灿然的,暖烘烘的。无数双热切的眼光与更热烈的摄像头对着东方咔嚓不断。望着那还在往上爬升的太阳,惊觉那过程之迅速,它似乎急不可耐地要到更高处好好望着我。在那冷咧的清晨,他继续努力给我所有冬日里的温暖,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看完日出,才发觉多了不少人,突然听到连连不断的惊叫声,有人在玩滑雪呢。带着艳羡的眼光走过去,发现滑雪圈就三四个,而等着排队玩的人数不完,事实,是免费的。我心里一阵羞愧和懊恼,之前人少时自己不那么“作”的话,早就能玩得不亦乐乎了。
我们有一部分旅行用品买得太晚,直接寄到了客栈。吃完早餐准备离开时,老板的儿子还跑出去帮忙拿我们的第二份快递过来。因我们爱吃他们的泡菜,他们给我们打包了一点路上继续吃,旅行回来不久,还收到了谢老板寄过来的两颗大泡菜。
那天的雾凇岛,没有其最美的风姿。却依然让我感动,一如人工造雪而成的积雪、冰挂和雾凇,一如这岛上没有功利心的看门人,一如带着稳重和温和笑容的谢老板,一如那带着希望和暖光的日出。我的侥幸心理,我的自以为是,我的多疑寡断,虽然都不及那天的清冷冰冻,但都如我们不小心在雪地上踩出的痕迹,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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