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年少时候我和你看的一场戏么?然而我没有发现,那一个离开的戏班子在多年以后又再次回来了,而我和你,就是戏中的主角和台下的观众。
1.
小时的新年,村子里总会上演几天的大戏。搭一个土台,围几块帷幕,就是一个简陋的戏台。清咳几声,走出白衣青衫的主角,戏就要开始上演。
那年,你七岁。
带一脸天真,在阳光下安静地笑。
我们同住在一所中学的住宅区中,你的爸爸是这所中学的老师,我爸爸是校长。你叫雨亭,我叫雨荷。
你不喜欢跟在小伙伴们的身后去玩,而我只喜欢扯着你干净的衣衫。我们常去的那株大龙眼树下,因为那里有很多古朴的瓦片,你在一块红砖上用破碎的瓦片细细打磨,成一块妆镜的模样。你用你爸爸的钢笔,歪歪扭扭地写下,雨荷。
我很爱哭,我一哭的时候你就拼命地哄我,因为我那在派出所工作的妈妈总是对你说,如果你把我惹哭了,她就拉你到派出所住一些日子。
慢慢的,你变成了我的守护神,每当有人欺负我,你都会挺身而出。还记得李老师的儿子李天天么,他带领手下的兵马来抢夺我们玩耍的地方,还把我推倒在地,安安静静的你挥动着稚嫩的双拳,把他按在地上,任李天天的护卫揪你打你都不肯放开,一直到李天天张口求饶,说再不欺负我了,你才把他扶起来。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青梅竹马直到成长。然而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随着我爸爸工作单位的转变,我去了另外一个小城,我不知道小城离你有多远,反正那距离足够让我从此见不到你。
那一年,我十岁。你十二。
2.
大戏表演后,戏班便会离开这里,辗转各个地方,会有许多陌生的观众继续欣赏。或许多年后的新年,这个戏班又会回来这里。
那年,你十九岁。我十七。
我大一,你大二。
我们竟然在同一间大学同一个校道里相遇,你还清楚地记得我,我也从没有忘记你。你叫雨亭,我叫雨荷。
你穿一件中长黑色外套,斯文俊秀,那副淡若如水的从容,散发出如同儿时的安静,微扬起的发丝和阳光下的风吹,仿佛一幅淡青色的写意画。
时间一下子穿越了七年,回到我们儿时嬉戏的年代,那一份熟悉,丝毫未变。你拍着我的头,你说,丫头长高了。
“咦,我们学校的门牌原来在这里啊。”我指着树影摇动之中的一块木牌,淡淡的字迹印着岁月的流逝,之前和同学曾寻找过,一直没有发现的门牌原来在这里。
“呵,若果不是你,我一直都不知道学校的门牌竟然躲在树荫之中。”你淡淡的笑,我紧紧拉着你的衣衫。
“还记得小时你送我的一枚瓦片磨成的妆镜么?”我歪着头看着你。
“呵,后来呢?”你轻轻一笑。
“后来啊,后来它不见了。”其实它还好好的,摆在我儿时的木匣子中,伴着我的一个蝴蝶结。
“是呵,时间那么快,一晃就是七年了。”你看着天空,仿佛想着遥远时候的往事。
3.
观众若沉浸在大戏中,定会觉得戏中的故事与自身息息相关,精彩处禁不住鼓掌喝彩。
我的大学,从遇见你而开始。干净清爽,是我认识的大学模样。这里的空气永远是清新的味道,在你的身旁,我得以和鱼一样游弋穿梭。抬起头,便是写满爱情诗句的暖暖天空;俯首,就是四季常青的树和不落的花儿。
是的,这就是大学,带着单纯安静会憧憬未来和浪漫。在如诗一样的日子中,我过渡了中学时代的心性,围在你的周围当一只可爱的鸟儿。
你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被我喜欢上了,你所有喜欢的食物都从你的衣兜爬到了我的手上,你买来的杂志,也总是被我夺去先看完,才皱巴巴地物归原主。我喜欢抢夺你的东西,你有时也会咬牙切齿追着我打却又无可奈何。不过,我也有对你恨恨于心的时候,每天的早晨,总是你拉着我去一圈圈的跑步和晨读,我那可怜的睡眠逃过了高三,却逃不过儿时的你。
我的梦里,总是充满残酷的事物,不是灵异得让我害怕,就是不停地被追杀,一圈一圈在原地奔跑。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害怕和担心的事情,为什么梦里总出现追杀的情境呢?你笑,那一定是梦与愿违。我看着你的笑,那一刻却恍恍惚惚的有些酸,因为我想,在我梦里害怕的时候,在我梦中惊醒的时候,能够有你的陪伴和安抚。
我没有说出口,当然你也没有在意。你永远如大哥哥般安静地看着我笑,你是不是还记得儿时我妈妈对你说过的话,若是你欺负了我,她就捉你去囚禁起来。呵,我倒想知道,你会否真的,在心里想过我呢?
那一年,我十八岁,你二十。
4.
大戏演至深夜,戏中人也会觉得疲倦,却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表演。然而,台下的观众却可以在戏台下酣然入睡,丝毫不觉戏里面的艰辛。
我和你之间,也一直淡淡的,说到照顾,你对我是十分的好,可是那只是青梅竹马一样的爱护,而非爱情。要知道一个十八岁女孩的心,早不能依靠一本书或者一出连续剧来温暖,它需要真正的阳光和雨露。
在这一年,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名叫帆,帆没有其他追求者的轻浮,而且很优秀。或者,如果我没有遇到你,雨亭,我可能会选择帆的。
帆却成为了我的朋友,在他的影响下,我学会了跳舞、主持、表演,加入了文学社,参加了环城自行车协会,懂得了一群人骑着自行车穿越樱花飘落的欢乐,或许这些热闹,是你所未曾给予的。
不过,这些只算是生活,感情的世界,一直是你。我觉得重遇上你,是上天安排的一段缘分,我舍不得放下,我纵使经历了欢欣和热闹,也未曾放下安安静静而阳光的你。是谁说的,那一段情根深种。
你毕业那一年,考上了研究生,去了广州,回到了我们出生的城市。你走的时候,陪我度过我二十岁的生日。留下了一个吻,和一个笑容。
没有我设想的爱,甚至承诺。
那一年,你二十二岁。
5.
大戏结束后,戏台上的情人便东一个西一个忙着收拾着装。而戏台上的仇敌却在台下亲密地牵手说话。人总说人生如戏,其实戏和人生,是两种不一样的生活。
你走后,我依然单身地度过我的大三,当然还有很多的追求者,以及当年认识的帆。我又在想,如果我和你没有结果的话,我会选择帆的。
帆一直没有女朋友,他也一直以多彩的生活替代你走后的安静。这一年中,你依然和我笑着说着,淡淡联系着,没有提到喜欢,没有提到爱情。我真的很想告诉我的妈妈,说你欺负我了,可是我没有说。我剪掉了我的长发。
因为你曾经说过,你喜欢我的长发。可是喜欢头发又有什么用呢?
我决心忘记你,包括三年前的相逢三年来的生活和十年前所有的童年。我发誓从此要好好生活,好好的和帆生活下去。
毕业那年,我留在了武汉。其实我要的只是一份平平淡淡的爱情,这份爱情,却是帆能给我。
婚礼那天,你从广州奔赴过来。两年不见,你瘦了那么多,一个人的站在我们面前道贺,显得那样孤单,形单只影。你送给我一根天蓝色的发带,如同你笑起来的阳光。可是你没有看见吗,我已经没有长发了。
那一年,我二十二岁。你二十四。
6.
戏结束后,人们才知道,原来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坐在观众席上等待戏班的散场,只是戏中的人,浑然不觉罢了。
第二年,我和帆买了新居。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找到了一本被包装纸精心包好的书。我突然想起,那是你在我二十岁生日时候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直珍藏着,害怕拆开会损毁了书的页。只是我决定不再等你的时候,这本书便落满了尘埃。
三年了,你离开的三年里,我觉得你离我已经太遥远,比儿时分离的七年,还要遥远得多。
我慢慢拆开了包装,那是一本海子的诗集。翻开的第一页,上面写着:我在我们成长的城市里等你,等我毕业后娶你。
那是我最熟悉不过的笔迹。颤抖了我的心,我的手,书本落到了地上,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那一年,我二十三岁,你二十五岁。
距离我们第一次相见,十八年了。那时,你七岁。
有人说,将感情埋藏得太深,是一件坏事。也许吧,我只知道,从我爱上你到知道你爱上我,成了一出悲剧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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