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

关于人生大事，我奶奶最为上心。

这次回家，跟她话家常聊些有的没的，她时常话锋一转，从不拐弯抹角打听，一向都是正面上，直接了当就问：

“你现在有没有谈呀？”

“身边有没有好的？”

“捏哩，这个年纪就要找婆家，等到年纪大了，就不由你了……”

“有好的就要谈，不要拖，越拖越没好的，都是拣清拾清。你看某某一直挑到现在，现在说的媳妇，好看呐？”

我只要听到这类对话的开头，就知道后面有一大堆演讲等着我，赶紧找话题岔开，顺带逃离现场。

其实她有这种想法，我完全可以理解。与我同龄的女孩，一起上过小学，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更别提有比我小两三岁的女孩，早已结婚当妈了。

被催婚，无非是到了年纪。可是年纪这个东西，我早已不记得了。别人问我多大，我只报上出生年份，从来不直说自己的岁数。

自18岁后，我已经不再去记忆自己今年几岁了。若是有人问，我还会愣上几秒，然后心里头用今年减去出生年，默算后才能告诉人家我到底几岁。

关于年岁的忘却，准确来说应该是15岁。只有小朋友才会以记住自己的年龄为傲，对答如流用来应付大人无聊的常年考问，获得虚无缥缈的赞扬。

忘记年岁的好处，是你可以活在自己设定的年纪，孑然一身的好处，是你拥有了自己的全部，时间自然就慢了下来。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现在就要结婚，也没有遇到一个让自己冲动的人，看到他就看到了我们往后余生的样子。

在懵懂无知的年纪，还不知道何谓爱情。看着电视上的爱侣，也曾构想过未来那人的模样。但也从来没预料到十七八岁的雨季，淋湿的从来只有自己一人。

单身从来不是一种标新立异的选择，试问，谁没有大胆假设又小心翼翼求证的恋爱曾经。有人一压既中，也有人没那么幸运。有的是屡败屡战，有的是一损永逸。

围墙筑得高，墙外的人猜疑观望墙内的情形，然而墙内的满园春色，自顾自地热闹，自顾自地开败。虽说高墙幽院，但柴扉轻掩，留有隙罅，不算不近人情，但终究无人问津。待到荼蘼花事了，这院子蓬草丛生，野雉啄食旅葵，荒凉就成了一下子的事。

那时候年轻，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喜欢上一个人很容易。四面高墙围起来的天空只有巴掌大小，九十九被日以继夜的学习填满，剩下的百分之一，用来遐想。

沉迷于皮囊的案例有很多，但想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只有他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博换来往后意兴阑珊的结果，我从来没赢过。往后的日子，不知道是自己变得挑剔，还是早已无意于此，左半身与右半身相依为命，组成一个完整的生命体。若是接收到他人“插足”的意图，思想上早早亮起了抵御外敌的红灯。

是病态还是自重？该悲伤还是自豪？只知道喜欢的对象是可以可有可无，但接纳的对象是身与心的认同。

毁掉一个人多容易，让她迷恋你的暧昧，然后不拒绝她的关心，不回应她的热切。我恶心自己不可免俗地掉入“少女情怀总是诗”的笼套。若是存在上帝视角，我当时就应该顺着他抛下的暧昧藤蔓把他给睡了，至少日后谈起中学喜欢的人，我还可以撩拨头发，云淡风轻地说：“我喜欢的那个人没属于我，但是好歹我睡过。”

其实，到底是年少的自己入戏太深，戏搞砸后，又不知道如何收场。所以经年许久，我时不时遗忘别的，但唯独对这事始终耿耿于怀。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其实早已不喜不恨了。

若非得从此事上整理出个经验总结，那就是，喜欢这件事情，若不是出自两厢情愿，其余的都是心酸。